隆德皇闻言心里惊怒交加,当即大喝道:“李胤……身边何时……?真当朕拿他毫无办法了么?速召上官仪拟旨,宁王李胤恃宠生娇,私自调兵,炮轰关城,屠戮将士,屡屡抗旨,且私匿皇妃,淫乱后宫,其不臣之心已昭,叛逆之形已显,其心可诛,然,朕不忍功勋之后受戮,故饶其死罪!着,即刻褫夺李胤宁王封号,贬为庶民,所部宁王军就地听旨,另行调用!不得违旨。德妃刘华,庄妃贾淑媛,行为不检,贞洁有失,即可褫夺所有封号,贬为奴籍,着令其二人速速入冷宫思过!若敢违逆,罪同谋逆!”
“遵旨!老奴这就去吩咐上官仪拟旨。”于德海赶紧躬身领命。
“再拟旨!长山郡王李忱,领……暂领宁王府麾下所部,总领宁州军政事。代行宁王职责。传令中州刺史郑栋国,中州将军孙传庭,齐王韩超群、济州刺史卢仲德、荆州将军蔡君澜,徐州将军侯琨,并汝阳王李季言,统领所部,监管宁王军动向,若敢抗旨,立刻予以剿灭。”隆德皇红着眼看向鬼影。
鬼影明白,皇上无疑是既想断了李胤对镇北军的倚仗,也要彻底断了宁王军的后路。只是,皇上却从没想过,李胤的倚仗根本就不是镇北军,虽然之前为了保命,李胤确实没少拉镇北军的大旗做虎皮,可他却从未真正指望过镇北军。而且,时至今日,也未必就还有人,会遵循他的旨意去断宁王军后路。但,皇上若是真把这两道圣旨下发出去,就几乎等于把宁王说成是与皇妃通奸,欺凌皇帝,意图造反的叛军无疑了,依宁王的心性,可未必真会就范。
可眼下,鬼影又不能违抗皇帝的圣意,犹豫片刻后,只能躬身答应,然后与于德海一同出了养心殿,看着老太监那副有些得意的神态,鬼影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蠢猪!”连理都懒得搭理于德海,便赶紧闪身离去。
直到出了宫城,一步踏入护龙阁总部所在的镇抚司,才忙招呼身后跟上来的几名护龙卫,低声吩咐道:“你们速速分头去找陈丞相、秦中书,沈尚书,武英公,和乔太师,哦,还有六部尚书和御史大夫,要快,告诉他们,陛下已经连发两道圣旨,要……”。鬼影详细的把隆德皇的圣旨内容复述给几名属下,然后眼看着他们飞快的分头去了。
“追风!”鬼影喊了一声。
“老大!”追风如同一阵风般窜到鬼影身边。
“你亲自走一趟,去见大长公主和宁王殿下!让他们早做打算。”
“嗯,老大放心!我这就动身。”
“嗯,记住……让人故意放出风去,这事儿必须得让流帮的人探听到,不然,咱们可就没办法再继续留在护龙阁,为大长公主效劳了。”
“明白!”追风点点头,快步去了。
次日一早,早朝,隆德皇端坐大殿之上,丞相陈文锦出班,直接开门见山:“臣听闻陛下已下旨,褫夺宁王李胤,刘德妃,贾庄妃三人封号,不知是否果真有此事?”
隆德皇知道,自己下旨褫夺宁王和德妃、庄妃封号的事儿,瞒不住文武百官,当即也不遮掩,索性坦率承认。
“不知陛下,可曾想到了妥善应对之策?”陈文锦闻言,眉头不觉一皱,心里暗暗腹诽隆德皇刚愎自用。嘴上却依旧语气平静的问道。
“应对之策?应对何事?”隆德皇有些不明白。
“陛下褫夺宁王封号,将其贬为庶民,那十万宁王军,又该如何安置?陛下不会真觉得,一道原地待命的旨意,就真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坐以待毙吧?何况……如今,会有人去碰携带火炮的宁王军么?若稍有纰漏,这十万大军……这十万大军可不好应对。”陈文锦直击要害。
“哼,朕就不信,他十万宁王军,还真敢造反。”隆德皇确实以为,如果李胤没了宁王这个王爵,那十万草寇还会依旧跟着他。
“臣敢问陛下,之前可曾也觉得,宁王不敢炮轰轩辕关?”武英公直接出班,带着些许怒气问道。
乔玄也颤颤巍巍走出来,拱手道:“老臣也想请问陛下,能有几分把握,让中州郑栋国,徐州侯琨,荆州蔡君澜这些骄兵悍将,在此时对宁王军下手?万一激起的民变,陛下又有几分把握能尽快平复?”
“陛下,即便直接册封长山郡王李忱接掌宁王王爵,朝廷和李忱,就真能确保镇北军诸将完全听命与他?就能确保陈良辅等一干老将,不会因李胤,而跟李忱彻底决裂?陛下,此时的魏东阳和燕南天,已经兵驻原平和德安,黎长生、高掣等人也已统五万兵,携火炮到了济州境内,韩超群两面受敌,能挡得住宁王军和镇北军的夹击么?”武英公又追问道。
“哼,朕相信,青州王不会坐视镇北军南下济州,也相信,荆、徐、中三州,不可能不听朝廷调令,即便他们真要坐视不理,汝阳王也一定会率军北上。”隆德皇冷哼一声,很有把握的道。
陈文锦喟叹一声道:“唉!陛下所言有理,青州王是不可能放任燕南天过河,可他能挡得住魏东阳进济州么?若济州非得交到别人手里,陛下觉得,眼下的韩超群,会选青州还是会选宁王?”
“韩超群也非丞相想的那般无能。”隆德皇明显不悦。
侍中曹忘川直接出班,拱了拱手道:“陛下,不如问问护龙卫的探子,前些日子,原本赖在中州不肯退去的汝阳王麾下,究竟因何会突然撤退?那是因为宁王派了麾下邓大中、王彦章、高擎、徐世虎、邱佛陀五人,各自统领十门火炮,分别在郦城、赫丘、阳舞、陈城、项邱,平宁境内靠近豫州的边界上,同时炮轰了镇南军军营!豫州军安守硅于新宜、裘清臣在柏亭。又令郭守荣、余士谦于华西城;秦雍、侯方在召陵;就连汝阳王自己亲率王庆绪、钱斯臣在潞口镇的大营,都遭受到了宁王军炮轰,呵呵,豫州军连宁王军的样子都没看到,就足足阵亡八千余,伤两万余众!陛下想指望这样的镇南军, 去对抗宁王军?”
“啪!”隆德皇气的一拍御案,大声怒喝:“大胆,曹忘川,你敢在朝堂之上这般危言耸听?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人吗?”
“陛下,曹侍中绝非危言耸听!这是汝阳王请陛下责问李胤的奏折!陛下一看便知。”中书令秦文综,直接从袍袖中掏出一本奏章,双手高举过顶,躬身朝皇帝道。
“哼!不必了!你不是说了么?汝阳王的奏折是让朕责问李胤,如今朕已然将李胤罢职夺爵,他也该满意了!他不是恨李胤炮轰他的麾下么?正好,朕也给了他报仇的机会!因此,朕才说,汝阳王一定会带兵北上。”隆德皇大声道。
“唉!陛下既然能如此胸有成竹,臣等自然不便再多言。”陈文锦见隆德皇如此固执,又怕曹忘川再继续直言进谏,赶紧出来打圆场。
“陛……”身后的杨守道刚要出班替李胤说句公道话,就被身后的刑部侍郎戴肇拉住,低声道:“杨公何必如此?莫非杨公还信不过宁王殿下之能?用不了几天,宁王殿下必定会逆风翻盘。”
杨守道顿时一愣,果然止住脚步,有些感激的看了一眼戴肇。是呀,他说的对!恩师岂是那吃亏的人?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有所为,但愿陛下到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就算此时站出去,除了激怒皇帝,空惹得一场骂,也于事无补啊。这戴肇,近来倒是学聪明不少。
“杨守道!朕看你似乎有话说?怎么?你是有何事要奏?还是……想如之前一般,要为李胤而辞官?”隆德皇这就是要故意找茬了,他摆明了是要拿李胤的亲信开刀,杀鸡儆猴。
“杨公,切莫心急。”戴肇又小声提醒一句。
“哦,回陛下,臣确实有狱政之事,想奏闻陛下圣裁,只是戴侍郎提醒,今日还不适合进奏,因此,才退了回来。”杨守道直接忽略了隆德皇那句辞官的问话。
“哦?哼哼,不知你欲奏何事?戴肇又为何会觉得不适合?”隆德皇打定主意要敲打一干亲近李胤的官园桥,岂会如此轻易放过杨守道?
“既然陛下见问,臣不敢不说。臣听闻,宁王……哦,是李胤,臣听闻李胤,将二皇子一同随军押送进京而来,原本是想请陛下示下,若二皇子到京,该如何判断才好,戴侍郎觉得,如今二皇子毕竟还未到京,此时请教,有些不妥。”
“你……哼!既之今日不妥,就退回去吧!”隆德皇还真不好发作了。
“陛下!老臣自感年迈昏庸,已不宜再久立朝堂,况且,宁王李胤乃老臣之师,如今忤逆陛下被罢官夺爵,臣身为其最年长弟子,也该受株连,还请陛下怜悯,允准老臣能活着归养山林。”翰林院侍读学士,大唐书法大家张东旭,出班跪地。
“张东旭!今日是议论朝政,处置国家大事,岂是你求私之时?还不退下!”乔太师赶紧呵斥。
“多谢太师回护之意,只是,老臣已年迈昏庸,双目黑白不明,心智难辨忠奸,实在不宜再久立庙堂,徒惹天下笑柄,再者,臣不过区区老叟,毕生只醉心于书法。如今我师李胤恰好被罢官夺爵,应该有空闲教导老朽书法之道了,还请圣君天子,成全老朽归林奉师之意。”张东旭这老头还真是够倔强。
“张东旭!你好大的胆子!你在找死不成?”隆德皇气的胡子都在抖动。张东旭左一句年迈昏庸,右一句不明黑白,难辨忠奸。还故意称呼他为圣君天子,傻子都能明白,张东旭这是在拐着弯骂他是昏君。
“哈哈哈!”张东旭被隆德皇如此恶骂,瞬间气血上涌,竟当即大笑着,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猛然脸色一变,直指朝堂上的隆德皇,大声骂道:“昏君!我师李胤出身忠良世家,屡次回护你颜面,为国争光,不惜身处险境,替你平叛讨逆,诛杀权奸。你却以私情回护李苕李莙两个恶子在前,密旨赐皇妃,以图污我师声望于后,我道你已然耳聋眼瞎不辩忠奸,不明是非,有何不对?昏君,你昏庸无能,刚愎自用,有过不罚,有功不赏,素日却常以仁德圣明自居,你罔顾国法,刑不加亲子,致使朝纲崩塌;你嫉贤妒能,欺压功勋,使天下诸侯无人愿臣,你如此倒行逆施,这大唐江山早晚必亡!你……”。
“住口!老匹夫!你既然如此求死,朕今日就成全了你!你不是要归隐山林么?朕就赐你埋骨荒野!”隆德皇气的脸色煞白,他真想不到,之前一直谨言慎行,唯命是从的张东旭,今日怎么就如疯了一般,敢这么大胆当众辱骂他这个皇上的?这分明是李胤给他的胆子!
““哈哈哈,昏君啊,昏君!老朽如今年过古稀,即刻便死也不算早亡,今日老朽死在这朝堂之上,黄泉路上,看你这昏君明日会是如何下场。”张东旭毫无惧色,说完,便猛然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立柱疾跑着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