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
太史局的丞们纷纷上前,竭力阻拦着蔡邕。
“放开我!太史录要被烧毁了!”
“先生此刻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会死的!”
“先生对太史录的心意,我等岂会不知?只是现在进去,也于事无补啊!”
“洛阳城外还有副本,还请先生暂且忍痛割爱!”
如此珍贵的史料,自然不可能只留一份孤本。太史录的存放地点有两处,一处是太史局,另一处则在洛阳城外的秘密之所。
然而,城外保存的太史录是已经校订完成的定本,单凭它并不能代表完整的历史。因为这里,太史局中,存放着补充太史录的史料以及尚未定稿的太史录内容。
蔡邕决不能容忍太史录付之一炬。为了后世能够了解完整的历史,这些史料至关重要。
若是它们遗失,后世所知的历史将会残缺不全,谬误百出,成为一段无法弥补的遗憾。
“哪怕多抢救出一卷竹简也好……”
以蔡邕的年纪,随时可能寿终正寝,可此刻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他竟一把推开太史丞们,冲进了熊熊燃烧的太史局。
“先生!伯喈先生!”
太史丞们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冲入随时可能坍塌的火海之中,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咳咳!咳咳!”
冲进太史局的蔡邕,立刻被呛人的浓烟包围。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般疼痛,令人作呕。
他剧烈地咳嗽着,却仍坚持着将案上的竹简不断扔出窗外。
但他形单影只,根本无法将屋内浩如烟海的竹简全部抢救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先抢救最重要的部分。
‘就是它!’
蔡邕虽是兰台令史,却经常出入太史局,对重要文献的存放位置了如指掌。
他脱下外衣,将竹简胡乱扫进去,紧紧包裹起来。
正要带着这包珍贵的史料逃出生天,一根燃烧的房梁却轰然坠落,正砸在他和书案之间。
轰隆!
巨响过后,房梁将两张书案砸得粉碎,蔡邕也被压在了下面。
他感觉不到疼痛,但四肢肯定已经骨折。
意识逐渐模糊,蔡邕却仍死死抓住那包竹简。
‘就算我死了,也要将这些竹简……’
就在这时,一位救星出现了——徐晃。
他正与贾诩一同前往兰台,看到太史丞们焦急万分的样子,便立刻赶了过来。
他一眼就发现了被困的蔡邕,奋力抬起房梁和书案,将蔡邕救了出来。
两人刚冲出太史局,屋顶便轰然坍塌,激起漫天尘土。
***
贾诩的心思却放在兰台。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重视,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赶往那里?
当兰台和与之相邻的稽阁映入眼帘时,他唤来了韩浩。吕布军中猛将如云,精兵无数,但入宫的将领却寥寥无几。
入京的将领中,华雄去了南门,魏越负责城内治安,守卫皇宫周边。而奉贾诩密令独自行动的魏谦不在此处,因此韩浩便成了贾诩的护卫。
“韩将军,接下来你要听从我的吩咐。”
贾诩正要向韩浩解释接下来的任务,韩浩却恭敬地拱手行礼。
贾诩见状,继续说道:“务必将兰台和稽阁中的重要文件抢救出来。”
韩浩顺着贾诩手中羽扇所指的方向望去,认出了那是稽阁。他从未在朝中任职,自然不知道稽阁的价值,甚至连它的存在都不知晓。
“不如先用水浇湿,防止火势蔓延?”
韩浩提议预先用水浇灭可能的火源,但贾诩摇了摇头。
“宫中大火像是用猛火油引燃的,用水难以扑灭。不必在意建筑,重要的是书籍和竹简。”
“宫中珍宝无数,何必在意这些书卷竹简?”
在韩浩看来,趁乱搜刮财物才是当务之急,即便他自诩饱读诗书,也不明白兰台和稽阁的重要性。
这就好比当年项羽攻破咸阳,一把火烧毁了无数宫殿。
“事不宜迟,立刻行动。马上派兵将兰台的书籍、字画、竹简,以及稽阁的章奏全部搬出来。”
韩浩难以理解贾诩的深意,但他还是雷厉风行地执行了命令。
他指挥若定,麾下五千兵马如臂使指。从燃烧的宫殿中抢救文献,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带水壶的,用水浸湿毛巾捂住口鼻,进入宫殿!”
士兵们随身携带水壶是基本常识,即便轻装上阵,也必然有人带着水。
入城作战,军令如山,随时可能面临缺水困境,例如敌军在水井中下毒。
“都动起来!将军有令!快!”
几名卒伯开始指挥士兵行动,韩浩不可能事必躬亲。
“不管是书籍、竹简还是字画,统统搬出来!你们去取水!其他人负责将搬出来的东西运到这里!”
***
就在吕布的军队在太史局、云台、兰台、稽阁与大火搏斗,抢救文献之时,吕布本人却守护在何太后身旁。
“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谁也不知道何时会消散。我何曾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境遇。”
何太后呆滞地望着儿子的尸体,喃喃自语。
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灵帝的皇后,少帝的母亲,大将军何进的妹妹,曾经垂帘听政, briefly held the reins of power.
然而如今,丈夫和唯一的儿子都已离她而去,再无一个亲人。
这种孤苦伶仃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能体会?
“太后娘娘,请节哀。逆贼已被诛杀。”
吕布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苍白的安慰。
“逆贼伏诛,我的儿子就能起死回生吗?”
何太后一句话让吕布哑口无言,随后长叹一声。
吕布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他曾亲眼目睹爱人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也曾被胡人夺走所有亲人。
‘或许对何太后来说,曹操活着更好。如果他能逃走,她或许还能为了复仇而振作起来。’
看着何太后萧瑟的背影,吕布心中充满了怜悯。那种失去一切的空虚和无力感,他感同身受。
何太后已经生无可恋。正如吕布所说,仇人已死,她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牵挂。
她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想要刺向自己的胸口。然而,吕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这样很无礼,但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后娘娘自戕。”
“你是什么身份,竟敢阻止本宫?本宫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这可怜的孩子就是我的一切。”
趁着何太后说话的间隙,吕布夺下了她手中的发簪,重新为她挽好头发,插上发簪。
“太后娘娘,失去丈夫和儿子,并不意味着您在这个世上再无用武之地。作为太后,您还有许多责任需要承担,请不要逃避。”
最后一句话深深触动了何太后的心弦。
“你是说,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吗?”
“因为您不是普通的妇人。”
“本宫还有什么责任?难道像那逆贼所说,你也觊觎皇位吗?”
“如果我说没有,您会相信吗?”
何太后苦笑一声,她无法洞悉吕布的真实意图。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吕布功勋卓着。
“如果需要传国玉玺,我可以给你。现在,放我走吧。”
稍加思索便能明白,垂帘听政的她身上带着传国玉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吕布并不在意玉玺。
“我并非为了区区一枚印玺。太后娘娘的责任,是安定司隶,乃至整个天下。”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这样的能耐?”
“如果汉室一朝倾覆,百姓将会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请向天下昭示,汉室依然屹立不倒。”
吕布对皇位毫无兴趣。天子之位,乃是天命所归。
虽然他麾下的猛将和谋士都希望他登基称帝,但他心中所想的,却是百姓的安危。
如果此刻何太后一蹶不振,各地必然会有人拥立刘氏宗亲,自立为王,天下将会像春秋战国时期一样,陷入长久的战乱之中。
“太后娘娘,请不要逃避自己的责任。上天将人降生于世,必然赋予每个人不同的使命。太后娘娘的使命,或许就是为了此刻。”
“你的话,我明白了。我保证,在天下太平之前,绝不会自寻短见。”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言。城中局势尚未平定,我必须暂时离开,保护太后娘娘的安全。我的部下会留在这里护卫您,请稍候……”
“你不必担心我,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
华雄的军队在南门附近与樊稠的军队相遇。
樊稠原本就打算放弃南门逃走。事有不谐,溜之大吉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敌人是从城外攻城,他还可以凭借南门城墙坚守。但如今敌人已经入城,继续依托城墙作战,无异于自陷被动。
然而,就这样轻易放弃洛阳,他也心有不甘。樊稠还不知道皇宫里的情况,或许曹操已经得手。即便没有,南门也储存着足够他军队吃喝的粮草。
为了进退自如,樊稠便在南门附近扎营。
可偏偏遇到的对手是华雄。
“这不是华雄吗?”
“樊将军!好久不见!”
两人相隔数十步,语气生硬地互相问候。
他们曾经同朝为官,但关系并不融洽。樊稠身为凉州人,却瞧不起来自西域的华雄。
当然,不仅仅是樊稠,华雄在凉州军中一直格格不入。他只凭一身勇武得到董卓的赏识,在凉州将领眼中,他就像一根眼中钉。
“听说你成了吕布的看门狗。”
樊稠出言挑衅,嘲讽华雄在吕布麾下担任门侯一职。但华雄也有话反击。
“总比忘恩负义的狗强。我曾派人送信,劝你与我合作,你却置之不理。想必城中变故与你脱不了干系吧?轻易背叛旧主,必遭天谴!”
“你说什么?那你自己不也改换门庭了吗?”
“怎么能相提并论?我,华雄,是奉先主董相国之命改换门庭。你又是经过谁的允许,背叛旧主的!”
“谁是我的旧主?”
樊稠干脆否认了曾经效忠董卓的誓言。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这是你保全性命的唯一机会。”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樊稠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樊稠认为,如果是华雄,倒是可以一战。
如果是徐荣来了,他或许会夹着尾巴逃跑,但华雄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然而,现在的华雄早已今非昔比。
“我,华雄,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好!那就来较量一番!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