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天天都是好日子
钱小美听说大姨全家要给自己买家具,心里既震撼又难过了,这么多年,她给大姨家没少添麻烦,大姨家也不富裕,过去这一两年更是鸡飞狗跳,眼见着爱美的老两口染发已经跟不上两鬓变白的速度,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小时候那个“拖油瓶”、“累赘兵”,心里充满了愧疚感。
“我不要家具,也不要任何嫁妆。”钱小美说,“陪嫁这事儿本来就很可笑,发生在我身上更可笑。而且吧,我们这婚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你给我闭嘴!”周伟红怒斥外甥女,“呸呸呸!”
钱小美坚持己见。天津闺女结婚本来就几乎没有彩礼这一说,可自己的亲妈还是要了彩礼,却没有一分钱陪嫁。在她眼里,这些都是旧习俗是糟粕早就应该取缔了,可真有人为自己认认真真地想要准备嫁妆的时候,她心里流淌得是密密麻麻的幸福和排山倒海般的感动,还有更加浓烈得不配感。
周伟红说:“以前喜乐爷爷奶奶或活着的时候总给孩子们讲了凡四训。我看宋喜乐前段卖大饼鸡蛋的时候又拿起来看了。钱小美你看来一直没看见去。”
钱小美没吭声,她很久以来,就只看对自己工作有帮助的书。
周伟红说:“大家常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结婚在我们老人看来就是这辈子非常非常好的事情。你和楚明亮是因为觉得在一起幸福才选择结婚。你不图他有钱,他也不图你有貌,怎么就知道以后会过不好?人这一辈子活得不是过去,活得也不过未来,活得永远是当下这一刻。这一刻认真思考自己无愧于人,无愧于己,没有伤天害理,没有损人利己那就是正确的。干嘛非要把事情往不好的放向去想?以前是有人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现在我看有很多人是见不得自己过得好,没病也得找点儿病发愁!”
宋建国对钱小美说:“你大姨说得没错,我们给你置办嫁妆,绝不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
钱小美说:“那是为什么啊?”
周伟红狠狠敲了钱小美的头:“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吗?我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结婚,我高兴,这家里多少年没办喜事儿了,我就是单纯的高兴,单纯的想花钱,不行吗?”
王桂兰从现场经过,她没钱也没有发言权,但是她以人格保证,亲家母和自己儿媳妇干得出这种事儿。花钱还需要什么理由?高兴最大,日子怎么过回头再说!
钱小美说:“大姨,我真不需要嫁妆。从小到大我花了你们多少钱,你们没数,我心里都记着呢。有钱给我两个大外甥留着,给我表哥家置办家具吧,我真不用!”
周伟红说:“怎么不用?我外甥女年轻漂亮,聪明能干,从小到大都不让人操心。爹妈不靠谱更显得孩子能力强,品质好。有什么拿不出手的?这么好的闺女有哪点儿是拿不出手的?比她表姐不知道强多少倍?怎么不配用好家具呢,我要要是有钱,就给你买最好的。我外甥女就值得用最好的。”
宋建国安慰钱小美:“一个人可能是买不起,可这么多人呢。一人添一点儿,一家添一份儿,就显着没那么贵了。咱们家别的没有,就是人多,放心吧,花不了多少钱!”
周伟红说:“主要是宋喜乐不拖累我们了,我们就有余力干点儿别的。”
楼上宋喜乐不知道楼下这一大通谈话,她就是感觉有人在骂自己,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她决定下楼去看看。
楼下,钱小美问周伟红:“我表姐公司开得不错,我姐夫现在也行了是吧?”
“行什么啊?”周伟红说,“这不还租房呢,可总比以前强多了,谁也不知道未来一定能怎么样,人过得就是个希望。她能不啃老我就阿弥陀佛了。你有时真得跟你表姐学着点儿,她是惯于求助,你是遇到什么都自己扛着。匀匀好了。”
宋建国一直忍着,终于逮到了机会:“我们喜乐这是优点。你看从来都是教育人怎么自己担责任,可就是没教过怎么求助的。有用没用,说出来最起码心里没那么憋得慌了。现在年轻人为什么那么多抑郁的,想不开的,因为觉得倾诉,求助是丢人的事儿。遇到不开心就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不讲话,能不抑郁吗?为了怕丢脸,邻居也不认识,亲戚也不联系,爹妈兄弟也跟外人一样。老人越来越不值钱,年轻人越来越自闭。我就觉得喜乐挺好的,过得不好一边干,一边跟爹妈说,总比钻进死胡同出不来强。”
宋喜乐站在门口听到老爹夸自己,心里美滋滋,脸上笑嘻嘻,那叫一个舒坦。
周伟红对老伴儿说:“你闺女放个屁在你这儿都是香的,你就惯着她吧,有本事惯到她八十。”
宋建国说:“我怎么惯着了?喜乐开大公司是我闺女,她卖大饼鸡蛋还是我闺女。你还让小美读书,你自己先别住相吧!”
“那就更不能给我花这么多钱了!”钱小美说,“楚明亮他们家也不在乎这点钱,就是故意刁难人,没必要惯着他们。总不能知道人家刁难你,你还当非要傻子讨好他们,主要是讨好也没用,他们就是为了看我为难自己。”
“再说一遍,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给谁看。”周伟红对外甥女说,“你嫁给谁,我们都给你置办嫁妆。你上班到现在金的银的,真丝的、羊绒的没少给我们买。我们重新装修那次,你不仅给钱还买了我一直想要的那个欧式五斗橱和梳妆台,还有那个法式的落地窗帘,别提多和我心意了。别人都不理解,只有我外甥女知道大姨的喜好。当时我就决定了,等钱小美结婚时,我一定给孩子办得风风光光得。”
宋喜乐吃醋儿了:“我也看出来了,钱小美是咱们家亲生的,我是抱来的。”
老两口吓一跳。宋建国对闺女说:“这一惊一乍的,幸亏没说你坏话。”
宋喜乐嘴巴撅上天:“还没说我坏话,你们还要怎么说?”
周伟红对闺女说:“钱小美上大学就打工赚钱了,你大学四年一年学费那个年代就两万。吃的穿的不说,开学就给你买了手提电脑,现在手提电脑不稀罕了,那时也是个钱儿了。你结婚我是没给大办,可你不是赌气离家出走了吗?可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爸跟你哥私下里没少给你钱。你还好意思说?”
宋建国瞅着宋喜乐说:“你妈不点头,我哪来的钱?那么多钱,把我卖了也没地儿弄去。背着咱们家太后我敢取钱,明天我就被逐出家门了。”
“你们还真是不给我面子啊?”宋喜乐说,“人要脸树要皮,说得我好像是个废物点心一样。这样吧,钱小美的家具我出钱买。你们的钱留着给她添妆、买家电,买什么都好。”
“这疯丫头又开始发疯了!”周伟红说,“自己连房子还没有呢,给人家豪宅配家具?”
“我乐意!”宋喜乐不是说说而已,她是下决心要这么做。
晚上,宋喜乐跟张冀商量这事儿。张冀说:“买,姥姥姥爷想出钱的事儿,咱们就把钱给出了。小美对咱们也不错,从回天津到现在,孩子一直帮咱们。现在到了她用咱们的时候,咱们可不能装看不见。”
宋喜乐说:“人家用咱们帮什么,我表妹嫁的可是豪门。你当是我嫁你,裸婚呢?”
“裸婚有裸婚的难,豪门有豪门的不容易。裸婚的婆家把问媳妇供起来,嫁入豪门十有八九看婆家脸色,所以这嫁妆挺重要的,还真别不当一回事儿。”
“霍,就跟嫁入豪门还没有裸婚幸福一样。”
“婚姻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幸,哪有十全十美的?”
“打住吧!”宋喜乐说,“你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宋美娟晚上的时候拿出一套蓝宝石的首饰:一对耳环,一条项链,一个戒指。三件套的样式十分隆重。她说这是有一年自己去新加坡参加展销会买的,当时爱不释手,可实际上就戴过一两次。
“这个款式太华丽了,根本没有场合戴。放在嫁妆箱里添妆,就是不知道小美会不会嫌弃?”
周伟红拿起来看了半天,啧啧好几声:“这个做工多精致啊,感觉像电视里的贵妇去什么大场合才会戴的东西,别说添妆了,就是结婚当天戴都不落伍。不过啊,你不能给钱小美,留着给自己孩子吧!以后,婆家少不了这些给她。”
“婆家给是婆家的,娘家给是娘家的。再说,我自己孩子用得着得三十年以后了,到时候样子做工就真过时了。”宋美娟笑着又从珠宝箱里拿出一条蓝宝石的手链,“这个不是和那些不是一套的,但是看起来很搭。是我那年在周某福买的,也只戴过一次。跟那一整套一起我都拿去店里清洗干净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就怕小美嫌弃。”
周伟红说:“周某福的红蓝宝就没有便宜的。这么多颗宝石,得多少钱啊?这做工越看越精致,一般的牌子还真是比不上。”
宋美娟轻声说:“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买的时候值钱,卖的时候大多数是有价无市。如果能给喜娘子添妆才是最好的去处,就是怕小美嫌弃。这些怎么说都是旧的,而且我还离婚了。她可能觉得不吉利,或者人家嫁给的是有钱人,也不稀罕吧!”
“你这说了三句话说了三次怕钱小美嫌弃。”周伟红这时候说要也不好,不要也不对了,真是骑虎难下。她说,“钱小美要是有嫌弃的意思,那就给她赶出去,再也别登咱们家的门了。我就是觉得太贵重了,你怎么又多想了?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可不能总往不好的地方想,将来孩子也会受影响的。当妈妈的,可以没钱,可以没能力,可以没有一切,但是在孩子小时候,一定得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情绪。我跟你哥70岁了,估计帮你带不到孩子18岁了。所以,你爱听不爱听,都得嘱咐你。当妈的要是林黛玉,孩子可有罪受了。”
宋喜乐上楼正听见这一段儿,她抢过来珠宝看得眼睛都直了:“为什么要给钱小美,我才是亲侄女,给我给我,我小姑的宝贝除了给两个孩子,最应该给的就是我这个大侄女。”
周伟红从沙发上跳起来护住手里的宝贝:“宋喜乐,你休想。你就是脸皮厚!”
宋喜乐扑过一边抢东西,一边说:“还有老妈你,你的情绪几十年都很稳定,就是嫌弃你亲闺女!”
周伟红防贼似的,麻利地收拾珠宝首饰:“快边儿待着去吧,你小姑给你的还少吗?你小姑这个,我替钱小美做主收下了。”
宋美娟乐了,从珠宝箱里拿出一个碧玺戒指递给大侄女:“这个送你,碧玺碧玺,恭喜你公司终于开下去了,皆大欢喜!”
宋喜乐美滋滋地接过戒指戴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爱不释手。
张冀带着外包项目回归自家公司,宋喜乐又得忙活招人。在招人之前,张冀前公司给了他多少股份,她又从自己名下转给了嫂子多少股份。李晨萱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对这事儿是有些介意的。她无论从学历到履历还是实际工作能力都比张冀强。只是自己年纪比他大不少,性别是女性。身为母亲,她不可能做到不管孩子。分出精力去经营家庭,然后在工作的赛道上就被落下。这是一种对女性而言,没人强迫的自主选择,是一种说不出,只能默默咽下的苦。
“嫂子,好事儿不能让张冀这货一个人都占着。咱们两儿是公司的创始人,就应该拿最多的股份。他来得最晚,活该他一边儿干看着,让咱俩当家做主。”
李晨萱说:“开公司是你的主意,项目是你自己找来的,最早的合作也是你自己谈成的。我是给你打工的。张冀跟你是两口子,他虽然一开始没来,但是最早这一切也是他的想法,也是他一直跟你没黑没白地干活儿。”
宋喜乐说:“我创业是走投无路,张冀跟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没黑没白都是为了自己,为了我们一家四口的基本生活。可嫂子你是在有工作的情况下,放弃了工作选择了跟我一起创业,那是不一样的。而且张冀的工作还是你给介绍的呢!本来他就想过度一下,骑驴找马,谁知道最后竟然被分到了股份。人的机遇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的事儿,归根结底要不是嫂子介绍,他说不定现在还飘着都有可能。”
李晨萱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痛快多了。公司现在这个状况,多点股份少点股份其实没什么意义,但是好多时候就是一个精神追求,她觉得小姑子这事儿做得飒利。
海河对岸的于家堡金融区像一簇水晶稗草,玻璃幕墙流淌着全球股指的虹彩。银河pRo写字楼顶的避雷针实为5G基站,证券公司的量子计算机藏在防弹地下室,而西装革履的操盘手们,午休时总要溜到楼下煎饼摊。
“多刷层酱豆腐!”对冲基金经理操着天津话,“跟昨儿纳斯达克似的,看着就得红红火火。”
隔壁区块链公司的小伙教给卖早点的大娘挂NFt数字藏品,把“津味大葱”拍成3d模型:“赶明儿您这葱能换比特币!”
大娘笑着说:“那敢情好,给我孙子的学区房凑个首付。”他们的交易淹没在电子秤的“归零”声与比特币钱包的到账提示音里,像一首混搭的赛博快板。
滨海新区的超级计算机“天河”在深夜轰鸣,冷却水循环声如海河涨潮。值夜班的工程师小陈溜出机房,跨上共享单车冲向老码头。零点后的砂锅摊支在无人驾驶测试区旁,自动驾驶物流车闪着蓝灯绕过塑料凳群。他捧起热乎的醋椒豆腐,看无人机的航拍灯带在头顶拼出“天津欢迎你”。
海河教育园的人工智能实验室里,博士生教机器人说天津话:“倍儿哏儿要发第四声。”窗外,穿跨栏背心的大爷正用手机银行买国债,余额宝的收益够他每晚去茶馆听相声。
金融城的离婚律师用元宇宙开庭,结束后照例去老爆三店吃肝尖:“虚拟世界解决纠纷,现实世界总得补补气血。”
新的一天开始了,公司里宋喜乐给大家特意去西北角买了各式各样的早点。好生活就得从一顿早点开始。最近,真是天天都是好日子。宋喜乐的科技公司又接了大客户需要增加bi的需求。
周伟红不知道什么叫bI。女婿不厌其烦地给自己的岳母解惑。bI 就是ntelligence商业智能的意思。指用现代数据仓库技术、线上分析处理技术、数据挖掘和数据展现技术进行数据分析以实现商业价值。可以抓取终端的各项数据,以图形的方式在决策者端展示出来,为决策者提供决策依据。大客户需要各个经销区的当月或当年销售数据对比分析图、历年的销售数据对比分析图,各个产品在各个区域的销量对比图,各个产品的客群分布图、市场占有率的等在不同纬度的展示。
宋家老两口和王桂兰谁也听不懂。两个大孙子又轮流上阵,老人家还是弄不明白。只知道他们的科技公司又要有钱进了,而且这钱还是通过最新的技术赚到的。翻译到这三位老人这儿,就只有一句话,这些个人大学都没白念。只有有了知识才能同时有卖大饼鸡蛋的权利也有开科技公司的能力。宋家两个高中生觉得挺有道理的,学习都变得更有劲头儿了。
李晨萱和小姑子一起分析客户需求,然后报价。bi的软件报价都是成本,实施费才是公司的收益。姑嫂两人的原则是,满足不了公司基本人力成本的价格不接受,但是也绝不因为客户的需求很难分割就坐地起价。
如今各行各业的泡沫都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是靠真正的质量、服务和技术求生存,利润也都趋于合理化。企业的生存都不容易,要站在实际为客户解决问题的角度去提供服务,而不能只着眼于赚钱。换句话说,如果只想着咱们赚一笔是一笔,也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宋喜乐说:“永远不能忘记,我们这样一个小公司,是这个大客户给了生存的机会。机会是不能糟蹋的,机会也不会总有的,只要客户不恶意相待,我们永远要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去工作。”
客户对宋喜乐跟李晨萱设计的bi方案基本满意,经过几轮谈判后签订了补充协议,按照合同打款。等钱到账后,宋喜乐又有了新的感悟。新客户很重要,研发自己的产品也很重要,与时俱进的技术更新同样重要,但是能够持续深挖掘现有的客户的需求然后提供服务更加重要。
“现在的成品软件不好卖,与经营分离了,只强调自己的产品,我们的软件紧贴客户需求,只要上了就能减少成本,增加销售额。很多软件公司一上来就说自己有多少功能,可实际上企业能用的功能非常少,很多好的软件功能并不多,但是真能给客户解决问题。客户的需求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解决业务难题速度快,bug少而已。” 宋喜乐觉得这是老天爷在给他们机会,一边客户的需求不断增加,一边自己的产品在开发的客户系统之上不断打磨,越来越贴近客户的实际需求。
如今公司里开发内容分成了三条线,一个是张冀带来的外包项目,不同于他们之前夫妻档的外包开发。项目非常庞大,需求也很细致,很多功能都是开发完成后,马上上线。现有的员工已经都是满负荷了,当务之急必须马上招人。
可谁能想到,公司招聘一个后端的python工程师,竟然一时之间都招不到了。张冀说,这很正常,不说开发区,就说他们所在的天开园,天天灯火通明,一个个窗户里面都是科技公司。人工智能的人才需求量越来越大。有工作经验的都在岗位上,或者被挖走了。剩下的几乎都是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应届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