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烟花不断,冲天响的炮竹下,李秋时没有看见爸爸的目光格外冷漠。
李秋时的心却是先柔软下来,抱怨似的捶了妈妈一下,“每次一回来就吵架,学习完了就是工作,不是考编就是嫁人,我就不能过个安生年吗?”
妈妈塞了一杯酒在李秋时手里,拍拍她的背,“爸爸妈妈都是盼着你好,外面那些说好听话的人,那才是哄你的鬼。”
“那也得是我觉得好才算,哎哟,算了跟你们讲不通。”
或许是看见他们鬓边的白发,或许是为了妈妈头一次不逞强和气的唠叨,李秋时心情复杂地喝下了那杯酒。
后来,一切就不受控制了。
李秋时以为酒劲上头,可她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听见了妈妈拨通电话的声音,她说:“这么多年,就是养一条狗也有感情了,我下不去手,你来吧。”
爸爸的声音随后而至,却是那样陌生,“动作快点,这丫头要是醒了就麻烦了,原本还想着让她给咱们养老送终,还是小林说的对,握在手上才最可靠。”
那一瞬间李秋时的心降到了谷底。
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浑身上下不得动弹,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挣扎着想要开口,可无论李秋时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此刻只有触觉和听觉还尚存。
李秋时能感觉到锯子切割在身体上的痛楚,四肢一点点被分离的恐慌,连绵不绝的剁肉声,还有水开的时候炉子的尖叫。
她的身体被分成许多份,好像值钱的器官部件都被完整的掏了出来,鼻尖是挥之不去的铁锈腥味。
记忆的最后,是妈妈兴高采烈的招呼还有那个陌生的男声。
“新鲜子宫可不常有啊,打个电话,让她二舅妈快过来拿!”
“卖出纯分成百分之十,后续进账我再通知二老,承蒙惠顾。”
“我打听过了,黑市上一套完整的器官至少这个数!活到这个岁数终于不用工作,看到头了……”
李秋时死了,死在了阖家团圆的除夕夜里。
可她不明白,她知道爸妈自私,他们试图掌控儿女的人生,按部就班的上学工作,最终嫁人生子。
怎么会有父母上一秒说爱着孩子,下一秒就可以轻描淡写的为了钱成为法外狂徒杀人?
李秋时不愿意相信,她想要一个真相,一个可以让她彻底死心,脱离这里的现实。
身边站着拎着大包小包的陈千树,李秋时终于有勇气敲响生活了20年的老家大门。
“回来了,哎哟这是把朋友也带回来了?这小伙子长得不……”
妈妈一打开门,看见李秋时回来高兴极了,可随着目光上移,刚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一般,似乎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爸爸听见了动静,从客厅沙发上起身,到门口的时候也倏然停下了脚步,他指着李秋时就像指着什么瘟神似的,“你!你们怎么在一起?小……你怎么来了?”
李秋时转头左右瞅了一眼,这楼梯间里就我跟陈千树两个人,难不成还有第三个爸妈认识的人在?
还是李秋时一想到陈千树好歹也是本地的,心中一紧,“你们认识?”
“不认识!”
爸妈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李秋时却突然不敢肯定了。
陈千树不愧是出租男友app上的头牌,绝不让场子冷却,话落到地上,接着妈妈的话,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脸,“叔叔阿姨好,我是陈千树,秋时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拜访,一点心意还请叔叔阿姨收下。”
“你们,男女朋友?你这死孩子怎么不早说!”
妈妈突如其来一声尖叫,差点刺穿李秋时的耳膜。
李秋时活到21岁,头一次做这种骗人的勾当,原本就心虚。
自己妈一开口,她下意识提气顶了回去,“我又不是小孩子,谈恋爱跟上厕所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大小便还要给你打个报告?”
没等妈妈开口,陈千树笑着把李秋时推进门,两边劝和,“哎哟阿姨别搁门口站着,你跟秋时多久没见面了,我去给你们洗点水果,你们聊。”
妈妈脸色有些牵强,却还是记得在外人面前赔着笑脸,“你是客人,哪有动手的道理,你们坐着啊,死孩子来帮忙!”
看见妈妈转头同手同脚的走路,李秋时兴奋的捣了陈千树一胳膊,“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妈这慌张样子,真有意思。”
陈千树此时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样子,格外和李秋时眼缘。
李秋时不自觉地跟他吐槽,“我妈对我嘴下从来不留德,多亏有你这个陌生人在。”
他笑了笑,摸着李秋时的脑袋好似亲密异常,“多交流交流就熟悉了,爸妈养一场多不容易,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啊。”
瞬间,李秋时就像被下了一个魔咒一般,禁锢在原地。
是啊,一家人的仇,当场就该报了。
这里早就不是她当初想的那副模样。
而面前的这个人,也不是自己要的。
餐桌上的氛围有些许诡异,爸爸摆着一家之主的姿态,把一叠碗递给李秋时,“年轻人就该多锻炼锻炼,你去给爸爸妈妈还有客人盛饭去,别一天到晚不做正事,就知道玩手机。”
这种扑面而来的爹味说教,让李秋时一下子不舒服了,“我工作了爸,一年从头忙到晚,回消息卖笑都还要靠回手机信息,难不成我回家做个全职女儿,你跟妈拿退休金养我?人家闺女回家都是好吃好玩儿的伺候,怎么你就知道压迫我!”
爸爸不高兴的敲了敲桌子,脸色不大安乐,“我是生女儿养老,不是供祖宗!一天天不思进取,还盯着你老子那点退休金?养你真不如生只老鼠,白白让人看笑话。”
妈妈接过碗去了厨房,一只手按在李秋时的肩膀上安抚,“你爸就这德行,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老跟他呛声,你在家能呆多少天不是?你跟小陈好好坐着,妈妈去盛饭。”
桌子上的菜不少,爸爸一边吃,一边一双眼睛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陈千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