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在麟上院待了一个时辰,等她离开后,宁绝走到铜镜边,拉下衣襟照了照脖子,果然两边都有很明显的红痕,齿印清晰,这一看就是人为的。
“混账东西……”
咬牙低声怒斥一句,他拧着眉头,拉好衣服盖住了那让人想入非非的痕迹。
……
另一边,皇宫景福台南池左侧一处山石后,安崇邺一身玄黑负手在背,在他面前,跪着一个青衫圆领太监打扮的男子。
“你是说,李耀是在宫外被太师派人杀的?”安崇邺声音很冷,表情也很严肃。
脚边的太监把头垂得很低,他颤颤巍巍,压着嗓子道:“是,奴才方才在屋外听皇后娘娘跟身边的秀玉姑姑说,太师已经处理好了李耀的尸体,下毒一事,再找不到任何明确的人证物证,所以……宸妃娘娘定要为此事负责到底。”
他们做事干净,除了面前这个近侍太监,和陪嫁的大宫女秀玉外,凤仪宫上下都对此一无所知,谁也不知道皇后藏了多少狠毒的心思。
安崇邺闻言沉思,别的他都不意外,唯独太师穆骞……他怎么会替皇后做事?
怀着疑惑,安崇邺去了瑶华宫。
太监忐忑的从南池离开,他走在回凤仪宫的路上,一路低着头,完全没注意到,那一丛高大的花树下,一双阴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午后,安崇邺离开皇宫,在回府前,他吩咐风巽前去太师府查探穆骞的动向。
两日后,安崇邺再进宫,一跨进瑶华宫,他便从宸妃那里得知凤仪宫大太监坠井身亡的消息。
讶然间,他回到府中,又从风巽口中,得知了一个更炸裂的秘闻。
经由两日不歇的跟踪爬墙头,风巽发现,太师穆骞与皇后之母,长远侯遗孀曲氏居然暗通款曲,夜夜往来。
初见穆骞入了长远侯府后门,一路熟悉的进入侯夫人房中时,风巽还难以置信,唯恐自己看错了。
为免消息不实,他趴在屋顶,掀开瓦片,直至看清了床帐中交缠的两具身躯,他才不得不信,强忍恶心仔细的观望了全程。
安崇邺对长远侯府不甚了解,只是从宸妃口中得知,长远侯在世时,是个痴情的汉子,一生只娶了一个夫人,也只生了皇后一个女儿,并无其他后代子嗣。
长远侯名为盛霖,年轻时曾是武将,一身军功尽是战场厮杀得来,他与其夫人相传是青梅竹马、从小定的娃娃亲,后来盛霖战死,启安帝追封为长远侯,并授以遗孀一品诰命夫人之尊。
尽管过去多年,稍年长一些的军中旧人,都还依稀记得,长远侯爱妻如命,与夫人鹣鲽情深,曾也算京中一段佳话。
如今长远侯逝世二十多年,侯夫人也将近古稀,安崇邺实在很难想象,那两个从来不相干的老人,居然会夜半偷情。
还不等细查下去,启安帝一声令下,将安崇邺叫到了紫宸殿。
“老四啊,这段时间,你的事都办妥了吗?”
父子俩一卧一站,安崇邺躬着身,答道:“是,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好了。”
“是吗?”
启安帝轻飘飘的眼神扫过他:“那李昭仪之事,也查清了?”
安崇邺沉默了:“事儿是查清了,可没有证据……”
“那便是信口胡诌,为了脱罪而诬陷他人。”
“父皇……”
启安帝抬手打断他的话,郑重道:“老四,朕已经给你很长的时间了,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他这段时间以称病为借口,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大臣的求见。
“儿臣无能……”
“非你无能,只是太迂腐了。”
启安帝摇头,他本想着,这么长的时间,以安崇邺护母的态度,实在找不到确凿的证据,那随便拉个人出来顶罪,借此洗清宸妃的嫌疑,也不过惺忪平常的事。
宫门内院,肮脏手段屡见不鲜,纵然他如此做了,启安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谁曾想,他正直过了头,也迂腐到没了脑子。
安崇邺低着头不言语,他当然知道启安帝的意思,也曾想过那样做,但他太自信了,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便不愿坑害无辜人的性命。
启安帝眸光沉沉,审视良久后,叹息一声,对一旁的娄公公招了招手。
娄公公会意,从一旁的桌案上取了一卷明黄圣旨送到安崇邺面前。
“这是?”安崇邺不明所以。
启安帝抬了抬下巴:“看看吧。”
“是。”
安崇邺伸手接过,展开刚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父……父皇……”他噗通一声跪下,双手举着那卷圣旨求饶:“请收回成命。”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启安帝言辞笃定,明显是下定了决心:“除非你有更好的选择,否则……老四,凡成就大业,必要有所取舍。”
他口中的大业,是太子之位。
安崇邺狠狠咬牙,他再急功近利,也不愿拿母亲的名誉和自由来换取。
“母妃无辜,儿臣不忍……”
他的声音略有哽咽,启安帝也深感无奈:“朕何尝不知宸妃无辜,可事已如此,若她不受惩戒,后宫怨怼难平,百官对你也会有所不满。”
李昭仪一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若安崇邺想光明正大坐上中宫之位,那启安帝便不能有所偏颇,否则百官借此联名阻拦,以至天下万民对皇室公正存疑,那别说安崇邺了,启安帝也一样得不偿失。
“守皇陵纵然艰苦,可若你上位后替她洗清了冤屈,还是可以将人接回来的。”
启安帝轻咳了两声,道:“朕知你母子情深,你若不放心,自己送她去也可以。”
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退让,若是按照律法,宸妃难逃一死。
安崇邺拧着眉攥紧了拳头,思绪在脑中搅成一团乱麻,犹豫许久,他起身,做出了决定。
沉眸,他拱手坚定道:“请父皇再允我一次,若此事明日还没有结果,儿臣自当遵旨,亲自送母妃去皇陵。”
不知道他想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启安帝相信他不是个乱来的性子,所以想都没想,就松了口。
“好,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明日没有凶手,那宸妃……谁都保不住。”
决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崇邺脸色变了变,最终什么都没说,行了一礼后,就大步流星离开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