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眼泪一下凝聚睫上,努力镇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一定要避开丽城缉毒案的牺牲,不能再让家里人伤心一次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再次重生?”邢烈不认为不是重点,语气暴躁,心惊肉跳地盯着她,扶住她肩的手在轻微发颤。
只有死,才能重生,她还这么年轻,身体也健康,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死了……
除非——
白梨看他眼神执着,终于,轻声:“我,我把锦遇和家里都安排好了,然后……”
“然后你,自杀了?”每个字都在克制剧烈的颤抖,
白梨迎上他心痛至极的眼神,没做声。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但此刻见她默认了,还是心痛如绞,五指死死叩入她指缝,恨不得将她揉入心口里:“对不起。”
是他害了她。
万一这个无饰牌没有发挥作用,没能让她重生——
那她不是白白死了?
白梨踮起脚,理了理他鬓发:“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这一次就一定要避开危险。你知道吗,你去世后你身边人多么痛苦,你妈妈那么利索的人,大病一场,落下一身病,后来连话都不怎么说了,慧慧每天哭,眼泪就没干过,你爸爸表面看着没什么,其实最痛苦的,就是他老人家,好几次深夜我都看见他一个人跑去院子里抽烟,短短半年,头发几乎全白了。”
顿了顿,又说:“还有你一手创立的华盛,没有了你,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最可怜的是锦遇,出生以来就没见过父亲。所以,你这次一定不能有事,答应我,烈哥。”
邢烈呼吸触动,她说了这么多人,唯独没有提起自己。
在他牺牲后,这么多人为他难过,可她呢?
她没说她自己的反应,可他完全明白对她的打击有多么巨大,要不然,也不可能放下一切,用自己的生命来挽救他。
他当然明白自己接下去要做什么,控制住情绪,说:“我知道。告诉我,我在丽城任务中,怎么死的?”
这一次,他要保住性命,不会再让她流一滴眼泪,不会让儿子自幼丧父。
为了她和儿子,他也不能死!
白梨将他在丽城牺牲的细节,一五一十说了。
他默默听着,记住了。她的警告每个字,他都铭记于心。
“烈哥,要不这次你别回去了,或者,干脆到时候你拒绝那个任务。”她知道他不会接受这个提议,但还是忍不住。
果然,邢烈摩挲着她的脸:“如果这是我的死劫,避开这一次,怕是还有下一次。唯一的办法,就是直面它,解开它。我答应你,我会小心。绝对不会再发生一次。”
白梨明白,既然他是军人,怎么可能拒绝任务?怎么可能在其位不谋其事?
国家有危,他绝对要迎难而上,即便知道可能会牺牲,也在所不惜,这是军人的使命与天职。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
念及此,她心情反倒镇定下来。
她相信他的能力,有了提防,应该不会出事。
“邢烈,好了没?……哟,还在和白梨告别啊?”邢泽勋出来了,见儿子搂着白梨站在院子角落,打趣。
这时候的邢泽勋,头发还是乌黑的,几乎看不到一根白发。
邢烈松开白梨,应了声:“走了。”
前一次,因为白梨肚子渐大,怕她辛苦,没让她亲自送去火车站。
这次白梨却说:“我陪你一起去火车站。”
邢烈明白她的心情,蜷住她的手,牵着她上了车。
宋清如后脚出来,见白梨要跟着一起送邢烈,噘嘴:“大着肚子还送什么送,火车站人挤人的,万一撞着磕着了,不是自找麻烦吗,到时候弄得邢烈在部队也不安心。”
邢泽勋谁:“你啊,嘴巴就不能说点好听点的吗?”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本来就是嘛。都怀孕好几个月了还要到处跑。”宋清如不服气。
这个时候,宋清如对白梨的印象还没改观,还是针锋相对的,白梨坐在车内,看见宋清如嘀咕着,还是跟邢烈去世之前一样生气勃勃,一点不生气,反倒很开心。
太好了。只要邢烈还没去世,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就好。
邢烈也懒得理会爸妈在车外争吵,坐到白梨身边,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牢牢不放。
珍惜着两人的相处光阴。
虽然白梨已经提醒过了,他会有所准备,但命运的事,谁能说得准?
万一他避不开,此刻,今天就是他和她的最后时光了。
幸好邢佳慧出来了,一脚正好踩在昨天的积水上,脏了鞋子,后退半步,小脸变得难看,宋清如再没功夫对白梨啰嗦了,忙过去拿了抹布,给女儿擦鞋子:“哎哟,小祖宗,小心点,这可是新鞋啊。”
不一会儿,全家人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的手紧紧握着,没有说话。
倒是宋清如叽叽喳喳不停叮嘱儿子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累着了,有啥事记得一定要打电话或者发电报回家。
邢泽勋则附和一下老婆。
白梨看着车厢内的公婆,公婆永远不知道,这次送儿子回部队,是将儿子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再过几个月,回来的将是儿子的遗体和烈士勋章。
但,这次不一样了,她已经告诉了邢烈会发生什么。
一定会扭转已经发生的历史。
到了火车站,一家人告别。
临上车前,邢烈又对爸妈和妹妹嘱咐了一番,务必要照顾好白梨。
宋清如噘嘴:“行了行了,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让咱们好好照顾她,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啰嗦?我和你爸又没耳聋。”
邢泽勋看一眼妻子,示意白梨别介意。
白梨当然不介意,宋清如自己只怕都想不到,再过几个月她对自己会有多么关心。
邢泽勋对儿子承诺:“不用你说我和你妈也知道,白梨肚子里可是咱们邢家的孙子,我们不照顾她,照顾谁?”
又悄悄拉了儿子,低声:“你妈也是嘴巴硬,其实眼看着白梨肚子渐渐大了,也很紧张她肚子里的娃娃,有几次还问我产检结果呢。”
邢烈没再多说。
火车鸣笛,检票员拉开车门,月台上的乘客开始纷纷上车。
白梨看向邢烈,除了不舍,一股担心也跟着涌上来。
要是邢烈还是没避开危险怎么办?
他看出她的紧张,一把握住她的手,攥了攥,示意自己不会有事。
她心情才勉强安定下来:“你一定要答应我,这次绝不能有事。”
“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