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时隔两个月,雁山之盟十位实权当家再度聚首雁山,商讨一年之计。如果说先前开会都是紧张凝重,此次则轻松多了,又没有内斗,粮食有的是,也就没有了内忧;外有甘陇氏相互呼应,暂时没有外患,各位当家脸上都有一种久违的平和。
在仲明点头示意下,逍将改进过数遍的竹简递交上去,作为盟主的山猪接过竹简,但见其上以草绳绑缚,草绳上还串着一片竹片,上书“兴业大略“四个大字。山猪翻开竹简,一一宣读其中策略,议事堂响起来足以影响雁行山未来走向的声音。
根据这份大略,各寨将在联盟划分属于自己的辖区,在辖区之内的所有村落平民都受到该寨的保护,联盟将根据各寨及其辖区的人口进行定期粮食划拨,并且由联盟指派督察士监督粮食发放情况,确保雁行山不会再有人饿死。
大力制造铁器农具,并且废除井田制,改以收成的两成作为税收。粗粗一看,这样的税制似乎比井田制还要沉重,但是由于不再区分公田私田,整块田亩如何耕种全看平民自己说了算,而不再像那些王公诸侯一般要求先种公田,再种私田。
…
如此种种,雁行山正式步上变法正轨。
开春,平民们分得粮种,在新开垦的田亩中挥汗如雨。得益于年前开凿水渠等一干水利建设,陇水灌溉下,禾苗长势喜人,不过月余便是绿油油的一片。望着田中茁壮成长的作物,这些历经磨难的平民脸上终于露出希望的笑容来。
就在雁行山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干之时,联盟驻地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简单来说就是屠龙寨的匠人打造了一种称作“犁”的农具,由弯曲的犁辕,犁箭、犁把以及最下方的犁底组成,犁底前端为铁铲,用以松土。犁辕架在老牛肩上,鞭子抽打牛臀,“牟牟”几声,老牛向前迈开蹄子,农人扶着犁把,铁铲在田里轻松破土,片刻间就犁出了数十步。
几位当家一时兴奋无比,纷纷上手尝试,都感叹有此物何愁农计不兴,于是当下就拍板,发动联盟各寨工匠集中生产这种犁具,并在联盟直辖地界内率先普及,老牛连带犁具属于联盟,联盟登记后将牛与犁借给农人,当然一开始牛犁都还少,只能几家组成一个生产集体,共用牛犁。
不尝试还好,一经尝试农人们便体会到这玩意的好来,纷纷到联盟借用,一时间老牛与犁具供不应求。这样,压力就给到了草上飞与游舟这边,要知道渡马寨与安平寨紧邻西部草场,那里是雁行山牛马羊的主要畜牧地。草上飞是杂胡出身,渡马寨的寨众大多也是牧民,养殖这些牲口,区分种类就成了他们活计。牛耕的兴起使得牛的需求暴增,但是这里散养的牛也并非都适合用于耕田,是以更加靠近草场的安平寨就加入到了培养耕牛的计划之中。
九月,又是一度收获时节,农田一片金黄,各家各户挥舞着镰刀与汗水,笑言间收割着作物,将粮仓堆得满满当当。不少人感慨去年这个时候,虬虎寨还在率兽食人,所有人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却已经许久未听闻有人因争斗横死,顶多是山间野兽出没伤了人命。
而另一方面,又有不少流民由他处前来雁行山避祸,看着这些衣衫褴褛,形容枯槁,饱受风霜的流民,人们都恍惚想起曾经的自己来,也不知是该怜悯这些可怜人,还是嫉妒他们一到这里就遇上了联盟共治的好时候。也不出意料,新来的难民们的动向被第一时间告知到联盟,后者立即派出人员将之安顿在先前荒芜的村落,宣讲如今山中的规矩,并配发粮食与农具,一年之后,他们也将为雁行山贡献产出。
秋收之后,联盟在雁山下的镇子里组织了第一次秋社,也就是庆祝丰收,祈祷来年有个好收成的活动。这天里,各寨当家,寨众,以及普通农人齐聚镇子里的广场上,看着拜火教的教徒忙里忙外,圣女在祭坛上翩翩起舞,铜剑挥舞,在人们阵阵惊呼声中,剑刃燃起火焰,篝火升腾起火球来。大祭师孟贾向天礼拜三次,高声颂祭文:“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
祭祀舞蹈结束,端坐在台上的圣女荑子,眼眸流转,但任凭她在人群中里里外外瞧了个遍,也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不禁小声嘟囔道:“这么重要的时候,有跑哪里去撒野了?”
肆顿丘上,一处土屋房舍前,助威声声响起。
“好!”
“好!”
“哎,这一拳可惜了!”
小武、阔兰多、健等,可以说除了在甘陇邑城经营着有于记酒楼的子车,和圣女的侍女蔓儿幽会去的阿耶木,一起逃难来的伙伴都在这里,围坐一圈,呐喊着助威,看着中间的仲明与慎斗得旗鼓相当。
慎连连发动进攻,左右开弓,仲明接连挡下,忽地一记扫堂腿,惊得他向后跳开,顺势拉开距离,谁料慎目光一凝,凭着感觉迅速接近过来。
“糟了!”
仲明暗道不妙,那边慎已经拦腰将他抱住,然后暴喝一声。
“啊啊啊!”
一把将仲明摔了个七荤八素。
“噢噢噢!”
“慎!慎!慎!”
小武与健举起双拳,庆祝连连,而粱、砾与博脱哀嚎不迭。
“孩子们,别闹啦,该吃饭啦!”
寿捋着胡须哈哈笑着招呼道,高大憨厚的阔兰多则帮着老妪端出热腾腾的菜肴烤肉。闻到肉香的小伙子们食指大动,哪里还顾得上这边的战局呢,一个个都憨笑着起身帮忙来。
“仲明,就这样撇开各寨当家在这里玩乐,是不是太放肆了些?”粱啃着一口肉,心里有些纠结地问道。
仲明却是哈哈一笑,轻松道:“又何妨,要知道联盟存在的意义就不是它离了谁就没办法续存下去,更何况我们又不是一走了之。”
“听子车来信说,如今雁行山世外逃源的名声有些越传越广的趋势,仲明打算怎么办?”
仲明看向远处的山,听得鸟语,闻着草木香,回答道:“世道清平,则经营货殖,大兴民生;世道崩坏,则大修武备,护卫一方安稳。”
他又看了看朝他眨眼的茫然众人,又加了一句。
“不要急,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