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雾刚刚漫过栈桥时,周芷若正用石子轻轻击落了几只野桃。桃子生得小巧,但颜色却粉红可爱。
三颗红果坠入白玉碗,洗一洗后倒入庖厨的炊具中,正好与昨日晒干的银鱼一块儿熬成羹。这是她今早突如其来的新想法,左右岛上食谱单一,不如试一试滋味如何。
胭脂捣了捣灶台下粗细不一的树枝,火突然涨大了三分,她已经能很熟练的躲过这股热浪,然后淡定的继续烧火。
这是她在桃花岛独自生存的第三十九日,从灰尘堆里翻出来的青铜日晷的投影刚划过辰时三刻。
桃花岛的建筑虽然已经残破,但还是能找到不少能用的东西。主人似乎离去的太急,来不及收拾这些旧物。
庖厨中的厨具、兵器库中的武器、室内的家具……在沉睡百年后,被新的人唤醒,抖一抖身上的灰尘,又开始兢兢业业地继续履行起它们的职责。
大火之下,羹汤很快煮好。胭脂用玉筷戳了戳鱼干,觉得应该熟了,便直接拿着玉筷玉勺在锅中享用早食。
野桃炖鱼干,搭配上有点怪,虽然闻起来的气味有点不妙、锅里的颜色也有一点奇怪,但胭脂还是觉得好歹是自己亲手做的,至少没毒,于是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
她的面容瞬间僵住。
好的,吃起来也很窒息,努力咽下这口色香味俱无的鱼肉,胭脂放下了筷子和勺子,决定下一次还是不要再灵机一动、突发奇想了。
又摘了几个野桃,糊弄了早食,岛岸上的潮水开始翻涌起来,胭脂脱下鞋袜,卷起裤腿,赤足立于礁石之上。
“潮涨气盈,潮落意沉。”胭脂闭目听潮,平复内心杂念,待心无旁骛时,体内九阴真气开始运转至周身经脉。
咸涩的浪花拍打着她的足踝,待到第七个浪头打过,足少阴肾经忽如春溪解冻,十二经脉俱气血相通,九阴真气已然贯通全身,流畅运转了一个周天。
待她睁眼时,海雾逐渐削薄,朝霞已将海面染作金红,脚下礁石竟被真气震出了蛛网裂痕。
望着染上金红之色的海面,练功顺畅的胭脂一时兴起,跃下礁石,在浅海中踏起灵鳌步,身形越发飘逸,将海水搅动得波澜不止,波浪相撞,轰鸣阵阵。
又一日,桃花阵中,落英如雨,胭脂舍弃了长剑,折枝代剑演练起峨眉剑法。
峨眉剑法与桃花岛剑法颇有渊源,只是一个刚柔并济,一个千变万化。
她以最熟练的峨眉剑法起势,循序渐进,在剑势中行云流水地引入桃花岛剑法。如此,免去贪多嚼不烂,真正的将前人武学化为己用。
起手式是峨眉金顶的庄严气象,树枝在刺穿飘落的桃瓣时忽转轻灵飘逸,化作桃花岛玉箫剑法的“寒塘渡鹤”。
待第三十六式“飞星逐月”未尽,胭脂忽的旋身倒踢,旋风扫叶腿卷起满地残红。桃瓣未及落地,又被劈空掌劲震成齑粉。
再有飘飞的桃花瓣触及枝梢时,被无形气劲带偏轨迹。胭脂心念微动,足踏八卦方位,手中桃枝忽作兰花拂穴之势。
漫天飞花霎时凝成旋涡,随着她最后一式峨眉“金顶朝霞”轰然炸开。待尘埃落定,三丈外的粗壮桃树表面布满细密孔洞,状如蜂巢,一阵风过,桃树霎时间坍塌裂开。
飞花落叶,可伤人矣。
不过,看着爆裂的百年桃树,胭脂生出一丝心虚,心中默默对后山的黄药师致歉,决定这几日要勤快的给这对夫妇扫墓。
午间时分,小憩醒来,精神饱满,正是读书的好时候。胭脂坐在石凳上,仔细研读着黄药师的毕生所学,再一次感慨世上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
读着读着,她不由想到,若黄药师与王怜花生于同时,也不知东邪与千面公子,将会是怎样的惺惺相惜。不过,前提是王怜花控制住自己嘴巴,别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练武练得久了,胭脂也会抽出一日做做旁的事情。比如制作附骨针,此暗器的特点在于不杀而伤。
根据手札上所载,将针上淬毒,以独特手法拍入人体,能使得附骨针顺着人体血脉运动而移动,让人痛苦无比,但难以找到体内暗器的位置。
并且,一旦运功,附骨针便会刺入全身经脉,阻止内力运转。若再要强行运功,要么痛不欲生,要么走火入魔。
这种暗器的目的就在于折磨人,除却黄药师的独门手法,中针者想要取出附骨针,只能切开皮肉,在血管中找寻,但由于附骨针不停在人体移动,企图用这种方法取针的,可能还未找到针,就直接失血而死了。
盛夏雷雨夜,雨点砸在瓦上铮铮作响,远处潮声轰鸣,海风卷书,窗棱剧烈撞击着木框。
胭脂手按玉箫,不自觉地按黄药师手札中所载的音律运功。
箫声甫起,体内九阴真气随宫商角徵羽自然流转,待奏完《碧海潮生曲》,七丈外的桃树应声炸裂,断口处平滑如刃。
胭脂放下玉箫,有些无奈。
唉,又炸了桃树,明日再去后山告罪吧。虽然无酒以祭,但可以奉上她煮出来的汤,虽然不好喝,但管饱。
在岛上的某个飘雪之夜,胭脂伫立于楼阁前,忽然睁眼,体内九阴真气已自动运转三十六个大周天。
她举目望去,但见海上圆月如玉盘,屋檐下青铜铃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而落。心有所感,忽觉掌心发痒——抬手处,几缕指风激射而出,百步外礁石应声崩裂,九阴白骨爪已经练至大成。
“这一次,总算没有桃树受损。”胭脂轻轻感叹,收掌而立。
月凉如水,雪色皎洁,胭脂虽穿着单薄,却半分寒意也感受不到。日后再怎么寒来暑往,她也不用思考换什么季节的衣裳了。
内功外功俱已大成,胭脂知道,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岛上安宁自在,却非久留之乡。中原大地,还有很多人在等待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