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听完这一切,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王雨寻在她干爸干妈心里,向来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疙瘩。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老两口的心怕是早就碎成了渣。
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拼一把。
所以,转让店铺?合情合理。
“既然雨寻有希望恢复,为什么非要跟我断联?”李天佑问,声音干巴巴的。
其实答案他心知肚明,只是潜意识里死命抵赖,不肯认——就像明明看见蟑螂爬进拖鞋,却还要自欺欺人地假装没瞧见。
“我们倒是想联系你,可雨寻死活不同意。”谢小兰叹气。
“她说手术有风险,万一失败了,结果不还是老样子?
再说你马上要实习,忙得脚不沾地,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急疯?
学业耽误了,工作黄了,总不能因为她,把你的人生也搭进去吧?”
李天佑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和王雨寻之间,早就不只是爱情,更像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就算她真劈了腿,听说她出事,他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感情这玩意儿,又不是水龙头,说关就能关的。
“肇事司机呢?抓到了吗?”
“没逃,当场就把雨寻送医院了。
交警判她全责。
那司机是给老板开车的。
说老板不是那种黑心肠的人,不管责任怎么划,终归是他的车撞的,心里过意不去,象征性赔了点医药费。”
谢小兰撇撇嘴。
“可那点钱,跟去韩国的治疗费比起来,连塞牙缝都不够。
除了转店?还能咋办?”
李天佑没吭声。
他现在是实现了财务自由。
可穷日子他比谁都清楚,一分钱能逼死英雄汉,何况是命?
雨寻是老两口的命根子,卖店?不过是走投无路下的必然选择。
“手术……成功了吗?”
“成功了,可雨寻没回来。”
李天佑一愣:“没回来?什么意思?”
谢小兰长叹一声。
“贺泰源教授是医生,也是生意人。
整形医院又不是慈善机构!
等雨寻到了韩国,一检查,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费用也翻了几番。
雨寻都想放弃了,可贺泰源对她这病例特感兴趣。
她那时正好研究一个课题,叫什么后天深度创伤修复。认为雨寻可以作为整形医院的典型案例来推广。
最后平医生的导师牵线,雨寻签了协议,同意手术成功后,给医院当两年形象代言人。”
“两年?!”李天佑喉咙发紧。
“不然呢?有得选吗?”谢小兰苦笑。
“签完协议,雨寻让你干爸办了退学,直接留在韩国。
幸好手术成了。
贺泰源还算厚道,给了她正式工作。”
李天佑这才恍然大悟,王雨寻退学不光是接受治疗。
更是借着这个契机,铁了心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李天佑内心隐隐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王雨寻之所以如此决绝,除了自己误会她之外,肯定还有什么更阴暗的东西,像条毒蛇盘踞在她心里。
只要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会感到毛骨悚然,仿佛即将触碰到人性最深处的黑暗。
他努力摆脱这种令人不安的思绪,赶紧岔开话题。
“强子说你们在乔治市开餐厅,结果食物中毒?怎么回事?”
王文山接过话茬。
“店铺转让后,我们回了老家。
后来雨寻来信,说手术前得调养身体,术后还得在韩国工作两年。
我们当然不乐意。
我们最初的想法,是等她手术成功后,再回来和你取得联系。
可这一等就是两年。
到时时过境迁,你和她,还能有在一起的可能吗?
可拗不过她。
她提前预支薪水寄回家,说……”
他顿了顿,像咽下一块硬石头。
“她说,她不希望你重复你父辈那样的生活,碌碌无为,虚度一生。
你是个有天赋的人。
如果插上翅膀,你将来会直冲云霄。
可这是个资源的社会。
没有贵人相助,哪怕再有天赋,寒门学子也很难出人头地的。
她说你已经奋斗很长时间了,理应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可惜她不是什么贵人。
就算她恢复了容貌,对你未来的人生规划,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她说她想通了。
此生,她跟你应该是有缘无分,如果真有来生的话,再续情缘好了。
希望将来,有贵人欣赏你,替你插上梦想的翅膀。
所以,她还是下定决心,选择放弃。
她还说,既然决定分手,那就分得干干净净,绝不拖泥带水。
让我们拿着她寄回来的钱,再去外面寻找新的活路,也好彻底从你的世界中消失。”
李天佑听得很是无语。
胸口仿佛有股怒火在熊熊燃起。
那把火越烧越旺,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