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果然明白我的意思,口吻和缓。
“你一进去,小苏就来帮忙了。为了把影响降到最低,她一直找尽门路陪你干爹做慈善,还上了几次新闻联播。”
“上面对你犯错这件事,抓得也没那么紧了,经调查过后,赶紧将你放了出来。”
听了解释,我一声不吭的。
是真的没话讲。
孟乾坤让我进监狱,又何必让苏季秋帮忙让我出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欺负我的和解救我的是同一批人。
其实说来说去,苏季秋也不过是利用这件事,在孟乾坤跟前谋了个好印象。
毕竟孟辞晏当初挑中她的时候,孟乾坤万般不愿,也没当众介绍过她。
眼下,看来苏季秋这个孟家儿媳,是必当不可了。
日落西山。
佣人们将准备好的晚餐端上餐桌。
因着孟乾坤身份的缘故,他在家的食谱几乎不似普通豪门那般铺张奢华,但胜在多元。
白切鸡、煲仔饭、古井烧鹅、水晶虾饺......
我口味重,往常都会准备夫妻肺片等偏川渝类菜目,如今却没有。
因此一桌子菜,看得我食不下咽,口腔里没滋没味的。
“瑶瑶,过来坐。”孟夫人拍了拍她身边的空位,示意我过去。
我点了点头,过去时却浑身不自在。
若是以前,孟夫人和孟乾坤会将我夹在中间,现如今,那里却坐着苏季秋。
孟辞晏倒是闲适自在,坐在孟乾坤旁边。
长辈没动筷,我也不好先吃。
直到孟乾坤开始盛汤,孟夫人这才夹着一个水晶虾饺放进我碗里。
我闷头吃了一口,不是我喜爱的味道,因此吃得很慢。
其实我挺饿的,一整天也只吃了唐书惠留给我的青团,剩下一半还被我冲进了下水道。
可不知为何,一进餐厅,就什么也吃不下了。
许是察觉出口味淡,孟夫人招手叫来佣人:“去调一碟味碟来,多放辣。”
佣人应声退下,再出现时,手里却端着一盘白豆腐。
“让你调味碟,端盘生豆腐做什么?”
佣人慌里慌张地看了孟乾坤一眼:“老爷让的。”
我一时不解,眼睁睁看着孟乾坤放下碗筷,哼了一声:
“阶下囚出狱吃的第一顿,理应是豆腐。象征和平与纯洁,以清白之心重新生活,不再犯罪。”
一时间,餐厅静得落针可闻。
若不是不愿扫兴,我真想起身就走!
倒是孟夫人最先沉不住气,“你个死老头子,哪来的规矩?一家人和和美美吃顿饭,偏偏让瑶瑶吃豆腐,还是生的,像什么话?”
孟乾坤却是瞪她一眼,厚厚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虽一言不发,但光凭这阵仗也挺吓人。
佣人端着豆腐,滞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是左右为难。
“端过去。”孟乾坤发号施令。
孟夫人拍响桌子:“不许!”
“怎么着,今天非要跟我唱反调?”
夫妻俩对峙着,眼神的交流中,似有火光一触即发。
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孟辞晏见状,清嗓,主动接过装有豆腐的盘子,走到我身旁:“豆腐而已,吃了也不会少块肉。”
我望着他,气息又沉了几分。
他却直接将豆腐放在我手边。
孟夫人见此,转过头来:“吃一口就好。”
四个人的视线全部都落在我身上,压抑铺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拿起勺子,乖乖吃了一口生豆腐。
咀嚼半天也咽不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吞咽成功,最后实在是待不下去,匆匆擦了嘴就想走。
我感觉我被孤立了,孟乾坤对我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我难以忍受,需要一个人独自消化。
可来不及启齿找理由,孟夫人悄悄握住我桌下的手,隐隐摇头,往孟乾坤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别看孟乾坤平时和蔼可亲,可真遇上事儿,孟夫人也不太敢忤逆他。
因着孟夫人的面子,我只好硬着头皮留下。
“小苏,让你见笑了。”孟夫人又转到另一边,左右逢源着,可始终捏着我的手,像是怕我崩溃,“多吃点,明日一早的飞机,吃饱了才能休息好。”
通过交谈,我这才知道苏季秋明天要跟孟辞晏和孟乾坤去外地做慈善。
今晚她是不走的。
“对了,你们是去哪个地方?明早降温,带的衣服可够?”孟夫人又问。
“浅川。”孟辞晏回答时,还看了我一眼,“主要去爱乐希望小学,探望留守儿童的。那地儿靠南,不算很冷。”
我一愣,没想到会这么巧!
浅川的爱乐希望小学,不正是我之前为山区修建的学校?
七年前我怀孕,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床上一个劲儿的画画。
闲来没事,孕期的所有作品,我都拿去参加“莫奈奖”,没用自己的名字,取名为“爱乐”。
因此这个名字,与儿子乐乐息息相关。
只是万万没想到,我第一次参加比赛就获得金奖。
一百万奖金,一部分用于工作室的日常开销,一部分用来捐给山区。
当然是以“爱乐”的名义,只希望我的举动,能给我的孩子带来福报。
但“爱乐”这个身份,除了我儿子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没有告诉关子辰,主要是因为他并不愿意我生下这个小孩。
若不是老巫婆坚持,他一定会把我拖到医院做流产手术。
我俩心里都憋着气,因此一整个孕期,我都是自己熬过来的,自然也不会告诉他在此期间,我都做过什么。
生下儿子后,我又连续参加三届,回回都获奖。
加上工作室赚来的钱,我索性提出为山区建造一所希望小学,这才有了“爱乐希望小学”。
却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是明天孟乾坤做慈善的地方。
不过也好,我许久未捐款,孟乾坤一出手,定是大手笔。
我倒是不需要再担心学校因资金问题停止运转。
正想着,孟乾坤忽然出声叫我:“虞书瑶,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我回神:“您刚刚说什么?”
孟乾坤顿了片刻,从鼻腔哼出一口气,显然对我的态度很火大。
他再次放下筷子,疾言厉色地看着我:“小孩子在听大人说话时,不可以走神,这是尊重。这么点简单的道理没人告诉过你是吗?”
我攥紧手指,这才开口,“您说的是。”
“虞家破产了多久,你就在我孟家住了多久。现在我是你的家人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认亲仪式一办,已是既定事实。”
“一家人,就得互相帮助,相亲相爱。到今天为止,咱父女俩的熟悉期就算过了,有些话,我也不想跟你拐弯抹角。”
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显然是有话要讲,却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便道:“您直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