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毒蛇啃噬着迟陵的神经。
他记得自己割破指尖时,女婴突然睁眼,琉璃似的瞳孔里流转着不属于婴孩的幽光。
而护山大阵的阵眼石也在那一刻发出嗡鸣。
迟陵突然癫狂大笑。
泪水溢出,从他面上的褶皱处缓缓滑落。
“这老东西,该不会是为了天音宗,强行把自己的性命和护山大阵相融了吧?”商子裕见他如此,撇了撇嘴。
晏紫汐眸子微眯。
“不……是共生咒。共生咒需以血为祭,一般是供养人,但现在看来,他供养的是整座护山大阵,如此一来,阵亡人亡。我估计,这些年来他应该没少用自己的精血供养这阵法。”
“啧,到头来平白无故给别人的女儿做了嫁衣,活该啊,不过也正好,免得我们动手了。”玄祁翻了个白眼,已经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走吧,咱们找付枭去。”
说完,玄祁便走了。
众人从迟陵身上收回目光,也跟了上去。
苍礼转身时,一阵清风突然掀起他腰间挂着的平安符。
白色流苏拂过手背的刹那,他瞳孔深处忽地掠过一抹鎏金暗纹,原本温润的眉眼陡然染上邪气。
“这般优柔寡断……”他抚过付柔砸塌的石柱,碎石在掌心化作齑粉,“不如让本座替你解决……”话音未落,苍礼突然踉跄扶住断墙,眼底的鎏金纹路如潮水退去。
再抬头时,正对上商子裕疑惑的目光。
“老大?”
“无事,”苍礼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先找付枭。”
西北荒原的风卷着沙砾拍在脸上。
付柔的神来锤飞了好几圈,却连半点魔气痕迹都没发现。
“见鬼了!”商子裕的枪挑开枯树,树洞里窜出的老鼠被他钉在岩壁上,“那老头受了伤怎么还跑这么快?”
苍礼站在断崖边,眼中一抹鎏金暗纹飞速闪过。
“东南七丈。”他脱口而出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响,说完,苍礼猛地按住眉心,那眼底的暗纹再次褪去。
晏紫汐迅速朝那处飞了过去,手中的鞭子卷住那片焦黑的山岩一甩,便露出了那岩石后的东西。
半截老鼠尸体,心口处有魔气涌动。
“傀儡替身术。”玄祁一道火焰飞了过去,“我们被耍了。”
苍礼广袖下的手指微微发抖,方才强行压制魔神意识的灵力反噬让他喉间涌上腥甜。
他望着天边渐沉的夕阳,温润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不用找了,回上清宗吧。付枭已然知道我们在找他,要是他想藏,我们谁都找不到,方掌门应当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放心让我们来找。”
众人赶回上清宗时,上清宗护宗结界笼罩的广场上还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各宗门弟子虽已归位,但时不时能听见压抑的抽气声。
玄天宗席位前还躺着数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暗红血渍正从麻布边缘渗出来。
方湛转身时,衣摆扬起冷硬的弧度,却在看到鸦羽宗众人空手而归时顿了顿:
“迟陵呢?”
“快死了,”商子裕撇撇嘴,“他应该是被付枭给坑了,跟天音宗的护山大阵结了共生咒,天音宗灭宗,他的心脉已经碎成了蜘蛛网,”他提高声音,让缓步走来的沈琅也能听见,“现在怕是在忏悔等死呢。”
沈琅腰间的玄冰玉佩突然泛起霜花。
他拂去玉佩上的冰碴,看向苍礼几人,神色有些凝重:
“两个时辰前,段掌门自废灵脉,逼出了魔气,此刻正在上清宗寒潭镇压余毒,弟子传信来,他此刻已经清醒。”
“自废灵脉?”玄祁挑起眉头,“那倒是真的有些厉害。”
晏紫汐倒是没有理会玄祁所说,只看向了方湛,“方掌门,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他们几个回来开始,二人的脸色就有些奇怪。
方湛见此,和沈浪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示意几人看向高台之上。
高台上的长老们面红耳赤,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番很是激烈的争吵。
而他们此刻,脸上都还残存着惊讶。
苍礼几人朝方湛所指的方向看去。
一道金光。
如同神迹般悬浮在四大宗门掌门席位上方,映得空荡荡的座椅流光溢彩,只是此刻,四张座椅变为了三张。
方湛和沈琅对视一眼,眼底也皆是晦暗不明。
方才,在长老们统计下,此次排位赛鸦羽宗当得第一,但是,依旧有人持不同意见,两方争来争去的间隙,那原本属于天音宗的座位,莫名便消失了。
而后,便是这道金光出现。
而三张座椅分别是“玄天宗”“无极宗”“上清宗”,而这三张座椅的正上方,轰然出现了三个硕大的字——
鸦羽宗。
没有座位。
是的,没有座位。
这顿时瓦解了长老们的所有争吵,引发了所有人的惊诧。
天道法则从未出过错。
当初天音宗加入四大宗门时,也根本没有这待遇。
随即伴随着金光降下的,是那些小宗门弟子一辈子修炼也用不完的,滔天的灵气……
鸦羽宗,俨然已经成为了被天道所承认的大宗门!
而正当那些长老和底下各宗的弟子想要看看这鸦羽宗的弟子到底有何不同时,却发现方才鸦羽宗几人的位置上,此刻已经空无一人。
就连方湛和沈琅也不见了。
“人呢?怎么回事??”
上清宗后院。
院内的大门被砰地打开。
“老六,你刚刚玉简里头说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意识在消失??你不是说她没什么事情吗???”
商子裕抓住了林行幽的衣襟,眼眶充血。
林行幽沙哑的声音裹着刺耳的碎裂声传来:
“为了在所有人面前把天音宗的人抓出来,她应该是透支了精神力,再加上阵法的反噬,她的识海现在已经支离破碎,现在,她的意识正在以燃烧三魂七魄为代价,不断回溯。”
“你丫的,说人话!”玄祁只听到了重创,支离破碎,燃魂这几个字眼。
他根本听不懂。
林行幽满手是血地给迟夭结着安魂印,声音嘶哑得可怕。
“意思就是,她现在做的噩梦会无限循环,每次循环,都会燃烧一次她的魂魄,直到她带三魂七魄都被焚烧殆尽……”
“她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