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内,三人分别落座。
陈凤燕面带笑意,开口说道:“我这个做侄女的按理来说应该早早便向叔叔和婶娘前来请安,可奈何自从常叔叔离开京城,咱们两家便就此断了联系,我爹娘如今已经不在人世,我更是联系不到常叔叔的所在,若是哪里有所怠慢,还望婶娘务必见谅!”
常夫人闻听此言笑着摇头道:“凤燕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别看你常叔叔如今已经身居高位,身为一地知府,可是每逢年节,他却总会向我提起当初在京城与你父母同住时的事情!”
“你爹与他不仅是同窗好友,同时还是多年挚交,他只恨当初京城萌生变故,他未在你父亲身边陪伴,若非如此,你父母也不至于英年早逝,你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
陈凤燕与常夫人虽然只是初次相见,可常夫人毕竟是大家闺秀,这些年来又常听常凯提起陈家的事情。
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侄女自然也有几分温情。
陈凤燕原以为此次前来就只是协助方子言与常凯见面,自己不过是从中起到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
却没想到这本不放在心头的婶娘,竟也会说出如此温情体己的话来。
陈凤燕深受感动,一时不免红了眼眶。
而恰逢此时,常凯也被人从州府衙门请了回来。
常凯并没想到陈凤燕与方子言竟真会亲自上门拜访。
一见到陈凤燕,常凯脸上的皱纹都笑的舒展开来:“凤燕真的来了,看来陈叔叔当年并未白白疼你!”
“叔叔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您对凤燕的好,凤燕一直记在心上,我爹娘如今已经离世,您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既然已经得知了您的所在,那自然是要上门拜访,以全我这身为晚辈的礼数!”
陈凤燕这番话说的真可谓是滴水不漏。
常凯听完也是连连点头:“没错,浩钧虽然不在了,可是叔叔和婶娘毕竟还在,以后台州就是你的娘家,你要记得常与子言回来看看!”
方子言坐在一旁脸上陪笑。
而常夫人却是看出了方子言此行另有目的。
她转头看向常凯,同时开口说道:“我听说子言可是当朝国师,官职不知比你高出多少。”
“虽然这次只是咱们家中聚会,可你既然想要更进一步,却也要与子言多亲多近。”
“我想先和凤燕多聊几句,你不如也先到书房和子言聊些关于京城的事情,等下我便派人设宴,让凤燕和子言都在家里吃饭,你今天干脆也就别去衙门里忙活了……”
常凯在外虽然是一地父母,可是在家中却是十分剧烈。
堂堂台州知府,竟然被自家娘子呼来喝去,连带着方子言这个国师被一并赶出了中堂。
为了给自己留存些颜面,常凯出门后还笑着解释道:“并非是我惧内,只是夫妻之间总要留有些尊重,这才是夫妻相处的根本,你和凤燕年纪还小,懂的还少,等你到我这个年纪自然也就能明白了!”
方子言虽然对常凯的这番训导连连称是,可脸上却仍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常凯虽觉尴尬,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将方子言带到自己的书房,避开了府中下人们的视线。
二人一进书房,常凯便再次恢复了那副充满威严的长者模样。
他轻咳两声,开口对方子言问道:“说吧,你此次前来究竟是有什么目的?该不会是又想劝我释放孙兴吧?”
方子言微微颔首:“常叔叔料事如神,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与您多绕弯子了!”
“孙兴虽然是靖难遗孤,名声不好,可他起码还是忠于大明的能人志士,终归是罪不至死。”
“您若是真将他给杀了,日后此事传将出去,怕是要对您常大人的身份有所影响,我说这一切也是为您考虑,希望您能够仔细斟酌!”
常凯闻听此言,不由得长叹一声:“诶,子言啊,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肯答应你,只是孙兴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而且京城方面也已经派人前来监察此事!”
“我若真如你所说,释放了孙兴,恐怕就连陛下也不会放过我。”
“更何况你身为国师,本就应该懂得明哲保身。”
“且不说孙兴是否够得上是能人志士,就单单是他这个靖难遗孤的身份,你就注定不能与其产生关联。”
“你这个国师的官衔得位不正,如今朝廷上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紧盯着你呢,你若是真做出了些许纰漏,你信不信他们立刻就会将你拖下神坛,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方子言自然也能明白常凯所说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自己好。
他并非是刚愎自用之人。
也能了解常凯的这番良苦用心。
从他对陈凤燕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常凯的确是将陈凤燕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同时也一并将自己当做了心腹!
只是越是如此,方子言就越不忍心让他最终落得获罪而亡的下场。
眼见着劝不动常凯释放孙兴,方子言无奈只得放出大招。
“您口中所说的京城方面派来的监察,想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吧?”
常凯闻言蓦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是他?难道你一直派人跟踪我?”
面对常凯的质问,方子言微微摇头:“并不是我派人跟踪您,而是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对手,我对他实在太了解了!”
“实话和您说了吧,我手下如今掌握了扶桑人许多犯罪的证据,而这其中便有纪纲与扶桑人勾结,妄图割裂大明沿海的证据。”
“您和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早就已经和纪纲达成了合作关系,您是不是一直将纪纲视作自己在京城的保护伞?并且对他唯命是从,想从他那里获悉关于京城的动向?”
方子言字字句句直戳常凯的心窝。
几乎是将常凯心中所想全都一并讲了出来。
常凯沉默良久,最终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有如此想法,不过我与纪纲之间的合作也仅限于同意扶桑人在此落足,至于什么分疆裂土的勾当,我并未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