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常溪转身走出净室。
两刻钟后,她再次走进净室,看着薛酌她说:
“宁宁已经睡着了,一会儿你走路时,手脚记得放轻些,别把她吵醒了,至于负责守夜的下人我也已经支开,等看完了人,你就快些走。”
末了,她又着重补了一句,“还有那条地道,仅此一次,你不准再用第二次,等你回去之后,我会让人将那条地道彻底封死。”常溪处处小心翼翼,为的便是不让旁人发现薛酌的存在。
尤其是于薛酌而言,这一字一句,无一不是狠狠刺痛了薛酌的心,可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愿,他也只能听从常溪的话去一一照做。
否则,他连最后让常溪心软的机会也会失去。
“溪溪,我都听你的。”薛酌温声细语的应道。
常溪一时有些不适应他这番和风细雨的说话声音。
顿了顿,她说:“你跟我出来吧。”
随即,常溪走在前面带路。
内室。
粉色的纱幔已经垂下,室内四角分别摆放着各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
因为烛火散发的光亮有时太过刺眼,不易让人入睡,但尚且年幼的宁宁有时会睡不安稳,所以常瑶就想出以夜明珠来照明的方式。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重重纱幔,距离越来越近。
走到梨花木拔步床前,常溪伸手撩开笼着的床幔,并挂在一旁的银钩上。
接着,常溪侧开身子,将位子让出来。
在薛酌的视线中,只见床榻上隆起小小一团,为了能够观察的更仔细,他直接在床边坐下。
宁宁粉雕玉琢的脸蛋映入眼帘,她的睡颜恬静安然。
其实云影特意告诉过薛酌,宁宁和他生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起初薛酌只以为云影是夸大其词。
如今看来,云影果真是没有说错。
原来这就是他的女儿。
薛酌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宁宁的脸,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他却收回了手。
他转过头,含着渴求的眼神看向常溪,他放轻声音道:“小溪,我能摸一下她的脸吗?”
常溪没有说话,她只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
人都已经见了,也不差这一下。
得到准许的薛酌脸上立刻浮现出雀跃欣喜,他再次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腹接触到宁宁柔嫩的肌肤,触感十分柔软。
随之带来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奇妙。
宁宁的体内留着他的血,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换言之,这个孩子体内糅合了他和常溪的血。
这是由他们共同孕育而出的生命。
此时此刻,男人的眼神里充盈着初为人父的欣喜以及对宁宁的喜爱。
他的唇角勾勒出上扬的弧度,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
人有爱憎恨贪嗔痴,此乃人之常情。
得到了一点就会想要更多。
看着睡着香甜的宁宁,薛酌已经不满足自己仅仅只是触碰宁宁脸颊的行为,他想亲口听宁宁唤他一句阿爹,他想将宁宁抱在自己怀里,......。
但接下来常溪的行为却是给他兜头淋了一桶冷水。
原本火热的一颗心也彻底变冷了。
姑娘丹唇微张,声音放得轻柔而又和缓,可眉眼间尽是一片冷漠。“薛酌,你该走了。”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于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常溪忽然有些后悔被薛酌的三言两语所蛊惑,竟然答应让他见宁宁。
男人再次用含着渴求的眼神看向常溪,声音卑微如斯,“溪溪,我能再多留一会儿吗?”
薛酌此举明摆着就是想先行缓兵之计,然后借此赖在这里不走。
常溪的眉头顿时皱的更深,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薛酌得寸进尺的请求,“不行,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别再得寸进尺,跟我出去。”
说罢,常溪直接拽起薛酌的衣襟,拉着他就要朝外面走。
薛酌眼见常溪眉宇间的怒火已有愈演愈烈之势,他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常溪将她拉到房间外。
夜风猎猎,漆黑的夜幕下只能听见树影婆娑摇曳的声音,长廊下垂挂的宫灯也跟着摇晃。
在清凉幽冷的夜色中,二人相对而立。
姑娘素来清婉柔和的眉眼此刻俱是冷漠和抗拒,“薛酌,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现在你该走了,以后也别再来了。”
话音一落,常溪无情的转身。
可还没有跨出去一步,薛酌却猛地拉住她的手。
常溪回过头,冷漠的呵斥他,“放手。”
薛酌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将手握得更紧,声音中含着卑微道:“溪溪,以后我还能再见到宁宁吗?”
“不可能。”同时,常溪在心底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再被薛酌这一副装可怜的模样所欺骗。
她字字铿锵地说:“薛酌,你早晚是要娶妻的,等你有了其他的孩子,你迟早也会忘了宁宁的,而我这辈子只会有宁宁一个孩子。”
先前慕容清百般劝告常溪让她千万别相信男人的鬼话,绝对不能走嫁人这一条路。
婚姻只是男人用来困住女子的囚笼,三纲五常更是压迫女人的枷锁。
而且且以常溪郡主的身份,身后又有镇南王府。
无论她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所以常溪把慕容清说的话听进去了,除了养面首这一点。
“溪溪,我绝不会娶旁人为妻的。”薛酌急忙为自己解释。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你娶谁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更没兴趣知道,我只是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宁宁的生活。”
现在常溪只想带着宁宁回到南境平安度日,从今以后再也不管这京城的是是非非。
薛酌的眼眸骤然就暗了下来,仿佛一刹那就失去了所有神采,他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在此时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言尽于此,你自便吧。”
说罢,常溪强硬的把自己的手从薛酌手里抽回来。
她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
那一夜,薛酌站在房间外吹了一夜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