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江的花生厂内,一片繁忙,停了三十多辆农用车,挤满了院子,车上都装着盛满花生的塑料袋子。于有江在车群中往来穿梭,指挥车辆一个一个地过去称重。那边,工人们上了一辆农用车,抽查了几袋花生查验质量,然后扎好袋子口。通过后,农用车慢慢驶上地磅,称好重量后,直接开进仓库卸车。
突然,于有江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掏出手机接电话。
于有江刚说几句,脸色就大变,自带的笑容收敛起来,惊恐的神情刹时布满脸庞,连声说好好,你先把大门锁上,对谁也不要说,我马上过去。
于有江急三火四地来到大院前,朝里张望。张冶站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朝外张望,见于有江走了过来,赶紧出来,打开大铁门,于有江进来后,重新把铁门锁上。
于有江进了大院,先是朝村办公大门两侧墙上瞅,两侧的墙光秃秃的,以前挂在墙上的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的木头牌子不见了。
张冶低声说:“进屋看看吧。”说着,拉了于有江一把,向村办公西面的会计室走去。
“告诉万书记了吗?”
“告诉了,先给你打的电话,又给万书记打。”
“先看看什么情况吧。”
于有江走进会计室,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更加惊愕。只见四个档案柜子全部被打开了,地上散落一地旧账本封面、旧文件等,还有一些黑色的纸灰,撒得到处都是。
不一会儿,我也来到村委,一看铁将军把门,赶紧给张冶打电话。很快,张冶出来帮我打开了铁门,又锁上了。
我进会计室一看,也愣住了,问张冶:“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我值班,一开门就发现两块牌子没了。又看见会计室的门开着,以为有江哥来了。我还纳闷,有江哥这么早来干什么,就走进会计室,一看就傻眼了,翻的到处都是,还有一股子烧纸的糊味,就立即给有江哥打电话,接着给你打。”
“有江,以前的账本都没了?”
于有江一边翻散落在地上的旧账本封皮,旧文件,一边说:“都没了。”
“都是些什么账?”
“都是村里与群众的往来账目。”
“村里的大项收支账目经管站有吧?”
“走经管站的账,经管站都有底儿。丢的账都是村里欠群众的,还有群众欠村里的往来账。”
“村里欠群众多少钱?”
“廖廖无几的几个钱,不到两千,报警吧万书记。”
“先等会儿,把事弄清楚再报警也不迟。这么说都是群众欠村里的钱,总共多少?”
于有江想了想说:“具体数记不清楚,大概,大概有三十五万多吧,要说多的话,就多个两三千吧,最多也就是三十五万五千块钱。”
张冶有点急了:“万书记,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宋福一伙儿干的,报警吧,这个坏东西不除,咱村就不安宁。”
“先不要着急。这事儿,就咱仨知道,目前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具体怎么处理,我是这么想的……”
不一会儿,一辆普通轿车驶进村委大院,张冶随后重新把铁门锁上。轿车停稳后,张振东和另外一名警察下车了,他俩都穿着便服。
我表情严肃,迎上前去,把他俩接进会计室,指着地上说:“张所长,你看看。”
张振东不动声色,用职业的沉稳的眼神在会计室里到处看了看,另一个民警用照相机四处拍照取证。
张振东问张冶:“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上,大概半个小时以前吧。我到办公室值班,一打开大铁门,先是发现村支部和村委会的牌子不见了,又看见会计室的门虚掩着,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进屋一看,柜门都是开着的,账本、文件材料撒了一地。”说着,用手一指地面,“就是这个样子,我们都一点儿没动。”
与此同时,于有江来到会议室,打开喇叭扩音器,用手指在话筒上弹了弹,开始广播:“全体村民请注意啦,全体村民请注意啦,村里今天进行清欠。村党支部、村委会研究决定,凡是欠村里的,今天主动到村里交欠款的,村里实行减免政策,村里实行减免政策。具体方法是这样的,大伙认真听,我广播完之后就可以到会计室交欠款了。凡是欠村里一百块钱以下,少交二十块钱就行了,少交二十块钱,就算是清欠了;一百至二百块钱的,少交四十块钱,少交四十块钱和村里就两清了;二百至三百块钱的,少交六十块钱;三百至五百块钱的,少交八十就行了;五百至一千块钱的,少交一百;一千至三千块钱的,少交二百;三千块钱以上的,少交五百,就算两清了。现在就可以到会计室交欠款了。就今天一上午的时间哈,今天上午不清欠的,以后该交村里多少就交多少,一分都不能省。村里欠村民的,今天也到会计室领钱,今天也到会计室领钱,一分钱不少,大伙儿都抓紧了哈,都抓紧了。”
于有江这一广播,不大一会儿,会计室里顿时就挤满了人,大家争着把钱交到于有江手中。旁边,张冶一边看着交钱的村民,一边假模假样地翻看着账本,还时不时地在上面划勾。于林和刀芬芳,一个把于有江点好的钱收好,一个在本子上记着清欠村民的姓名和钱数。
村民来清欠之前,张振东早就开车回去了,地面也打扫干净了,柜子整理得好好的,从外表看不出丁点儿破绽。我坐在会计室里靠墙的沙发上一边吸烟,一边和随后起来的李德强等人闲聊。
仅仅两个小时的时间,来会计室清欠的就少了很多,好几分钟也来不一个人。
快到十点了,基本没有人来办公室了,李德强等人也离开了。李德强不愧是干了多年的老干部了,一进大院儿就发觉异常。清欠的时候,看着于有江他们忙活的样子,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朝我竖大拇指。他这个动作,我秒懂了,我朝他笑笑,没做过多的解释。
清欠时,李德强一度想走,忙活自己的活计。我轻轻地说:“老哥,再坐会儿吧,不着急,这个时候,你是压舱石呀。”
李德强想了想说:“行,我一直陪伴到清欠结束吧。有个别记不清楚欠村里多少钱的,我也好说个话。”
现在,没有人来会计室清欠了,李德强就回家了。
我们五个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也没来一个人。我问刀芬芳:“收了多少钱?”
刀芬芳和于林一起,一个念着钱数,一个用计算器算,先后算了两遍。
于林面有喜色地说:“师父,总共是二十八万两千六百三十一块钱,加上减免的部分,基本上与有江哥说的数目相符。”
“太好了!这个工作就告一个段落吧,等会儿再没有人来,就胜利结束了!”
于有江担忧地说:“万书记,那差额部分呢?”
“这个,大家都在,我们顺便开个现场会儿吧。我报案了,大家也看到了,为了不惊动群众,振东所长他们穿着便服,开着自家车来村办的案。如果案子破了,差额部分由作案的人补上吧。”
张冶担忧地说:“我看够呛,账本都没有了,也没有个具体标准。即使案子破了,罪犯也抓住了,法院怎么判,怎么确定赔偿的标准?”
刀芬芳快言快语:“怎么判是法院的事儿,我们管不着。现在的问题是快点儿把罪犯抓住。我看呐,十有八九是宋福这个王八蛋干的,他可真是贼心不死呀!”
我想起了不久前在水库大坝上羞辱宋福的一幕,就和刀芬芳想一块儿了,觉得极有可能是宋福所为,于是悠悠地说:“要说不知羞耻,不知大小,没有自知之明,宋福就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