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终)
黎姝跟临渊的婚期定在中秋后。
因为不想大肆操办,都没有对外宣布日期,亦没有广发邀请函。
且大婚前一段时间不能见面那套规矩,他们也没有遵从,临渊一直跟黎姝同住一院,相邻而居。
但临渊虽是上门,对内做姑爷,对外做郡马爷,孔三娘却还是替他操办妥了三书六礼那些,一样都没落下。
且几乎掏空了孔三娘的小金库,都压过了宁烬当年迎娶黎姝时的规格。
而大婚当天,黎姝是被慕容慧唤醒的。
熟睡中听到慕容慧的声音,睁眼见慕容慧端坐在她床沿,黎姝是颇为意外。
“太后娘娘怎么这么早就……”
“菲儿出嫁时,情况不允许,我都没能好好送送她,而今你再嫁,虽是在你府内拜堂,用不着送,我却想早些来看着你梳妆打扮,再亲手帮你布置布置新房。”
慕容慧打断黎姝的话说罢,在黎姝坐起身后,伸手摸上了黎姝脸颊,“你近来气色又更好了些,小脸儿也比前些日子又圆润了一些,看来临渊将你养的极好。”
黎姝笑着反驳道:“才不是他养的,是桂嬷嬷将我养胖的。”
“是吗?可我听说他只跟着桂嬷嬷学了不到三个月厨艺,就把桂嬷嬷用了大半辈子才练就的好厨艺全学了去,然后一有空闲就变着法儿的给你研究各种新吃食?”
“那都是之前的事了,近来桂嬷嬷已经不让他进厨房了,明面上说君子远庖厨,实际上是嫌他抢了她们的活计。”
“……”
慕容慧笑了笑,朝兰若看了一眼。
兰若立刻打开房门,叫候在外面的人进来伺候黎姝洗漱更衣。
黎姝上一次出嫁时,慕容慧虽没亲自去镇北大将军府送她出嫁,却是让兰若带了一大群人去为她梳洗打扮的。
而今兰若领进她房里的人比那时还多。
黎姝当场就大感不妙。
直觉那些人给她收拾妥当后,她得掉几层皮。
果然。
几个时辰后,经过了沐浴,搓澡,熏香,开面等等一系列繁琐的步骤后,黎姝感觉她整个人都跟刚剥了壳的鸡蛋无二了,那叫一个水嫩通透。
等上好了妆,换上了嫁衣,满屋子的宫女嬷嬷丫鬟仆妇都对着她红了脸。
就连慕容慧都忍不住打趣她,“瞧瞧我们的新娘子,叫我们这一屋子女人都看的移不开眼了,等到了洞房花烛时,新郎官见了怕是得当场流鼻血。”
黎姝根本无法想象临渊流鼻血的样子,也就只抿嘴笑了笑。
谁想慕容慧在将无关的人屏退出去后,竟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小瓷瓶,还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的说:“这是哀家特意命太医为你准备的,你随身带着,夜里应付不住了就吃上一粒。”
黎姝眨眨眼,大抵明白过来那瓷瓶里装的是何物后,顿时觉得它格外烫手。
但慕容慧都搁她面前自称哀家了,她也不可能丢了。
只能红着脸小声道:“临渊定会体谅我的。”
“那可未必,他惦记你已久,好难得才如愿以偿,能不丢了理智发了狠的折腾你都已经不错了。”
“太后娘娘!”
“哎哟,我的小阿离啊,谁家二嫁的新娘子还会害羞成你这样的。”
慕容慧没忍住又捏上了黎姝脸颊。
不过怕毁了黎姝的妆容,她动作很轻。
然后兰若将盖头端了过来。
慕容慧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又说道:“我听说你们成婚后,就准备离京去各处游玩了?”
“嗯。”
“可想好几时出发了?”
“还没,临渊还在拟路线。”
“既然路线还未定好,不若先随我去风澜走一趟?”
“……”
黎姝都愣了愣,才满脸欣喜的问:“太后娘娘能去风澜见菲儿了?”
慕容慧点头,“皇后的能力你也是大抵知道的,后宫全权交给她,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好!我们也准备先直奔风澜而去呢!”
“那你可知道菲儿有孕了?”
“不知道,前几日我刚收到了菲儿的信,信中只字未提。”
“该是因为你婚期将近,不想叫你分心吧,但她一口气叫人给她皇兄送来了二十几封信,封封都是不合规矩的八百里加急信,还全是哭着闹着要他皇兄放我去陪她的,说她终日孕吐,没准儿都见不着我了。”
“那么严重吗?”
黎姝脸色变了。
她此前怀孕时,虽是还没到孕吐,就服了落胎药。
可她见过梦里的她被孕吐折磨的样子。
所以无比担心殷菲儿的情况。
但慕容慧又道:“皇上派过去的人也送了信回来,说赫连风派了几十个医女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她根本就没怎么孕吐,估摸就是怀孕后想家了在跟她皇兄撒娇。”
黎姝暗暗松了一口气。
又听慕容慧道:“既然有孕一事,菲儿都没有在给你的信中提及,那她该是也没有告诉你殷蔷儿疯了吧?”
“嗯,但临渊派过去的人此前已经送了消息回来,算算时间,约莫就是林琪被先皇关起来折磨的那一个月里疯了的。”
“也是她自作自受,本来她去了风澜后,若是消了心思,老老实实接受赫连风为她安排的婚事,即便是菲儿不照拂她,有公主的身份,还有菲儿那么一个身为太子妃的姐姐在,她夫家也不敢明着磋磨她,可她铁了心要跟菲儿一同嫁给赫连风,闹了好一通才认命嫁过去,且嫁进去之后也不消停,叫她夫家丢尽了颜面,之后还突然变回了从前的样子,甚至比从前还要难看上了几分,她夫家不暗地里磋磨她才怪了,就是不知道她是因为野心无法达成自个儿把自个儿逼疯了的,还是叫她夫家给磋磨疯了的。”
“……”
黎姝笑了笑,没有做声。
殷蔷儿其实是因临渊的药疯了的。
当初她把那十六人送进宫给菲儿时,就将临渊做的药给了其中一人。
但凡殷蔷儿到风澜后作妖作到了可能会伤及菲儿的地步,她也就离疯不远了。
并且也离死不远了。
此后慕容慧刚从兰若手中的托盘里拿起盖头,正要起身为黎姝罩上,瑶芳姑姑就抱着一堆礼单进了房里来,“老奴见过太后娘娘。”
“平身。”
“郡主,这些送礼的人都不在受邀之列,可要留他们下来用席?”
“先给我看看。”
黎姝话落胡乱将手里那瓷瓶往腰封里一塞。
等一一看完那些礼单,她是满头雾水。
人她倒是都认识。
全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
但那些人不论是与她,还是与镇北大将军府,都算不得熟识。
怎么会在今天给他们送来那么丰厚的贺礼呢?
她可都没有给他们送喜帖……
不过很快,她就在看到其中一份礼单上的一个图纹后,猜到了那些人为何会在今天送贺礼来。
若临渊想坐上那九五之位。
那些人都会是临渊的助力。
可临渊对那把龙椅无意,甚至都不想认祖归宗,那些人是借给他们送礼这件事来向新君表忠心的。
因此黎姝坦然接受了那些礼,对瑶芳道:“姑姑直接问他们吧,若他们愿意留下喝杯喜酒,就请他们入席。”
“是。”
瑶芳应声而去后,黎姝将那些礼单都给慕容慧看了看。
慕容慧显然已经从殷恒佑口中知晓了那些事。
看罢只是笑着问:“你跟临渊当真不打算要孩子吗?”
“目前是的。”
“若你们没有孩子,临渊他们那一脉,也就断了,若你们日后有了孩子,想来你们也不会想让孩子认祖归宗吧?”
“嗯。”
“那这些人此时彻底放下身上的担子,是明智的。”
话落,慕容慧起身帮黎姝将盖头罩上,又道:“皇上跟皇后该是到了,我先去前院了。”
黎姝“嗯”了一声,目送慕容慧离开后,转头透过盖头看向一侧正偷偷抹眼泪的桂嬷嬷。
就听翠微小声问:“嬷嬷这是喜极而泣吧?”
“那是自然!我此前一度以为我们小姐余生要孤独终老呢!得亏临渊相貌生的好,入了小姐的眼。”
“……”
黎姝心说她可不是被临渊的相貌迷了眼!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就又听得翠微问:“嬷嬷你刚出去时,看到已经等在院外的临渊没?此前他开始穿白衣时,我们私下里就说他好看的胜过世外谪仙了,没想到他穿上大红色喜服,更是好看的要人命!只怕除去我们小姐这个新娘子外,世间所有的新娘子都美不过他!我敢肯定待会儿小姐出去见了他,也得惊艳到移不开眼!”
“不可能,我初次见到他时都没有移不开眼,现在都这么熟了,哪可能还移不开眼啊!”
黎姝脱口反驳了翠微。
但翠微冲到她面前来十分笃定的说:“小姐你等会儿见到临渊就知道了!”
黎姝不以为然。
然而临近吉时,她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踩着红毯步出远门,看到早已等候在外的临渊时,却真的久久都没有从他脸上移开眼。
甚至走近后从他手中接过红绸的一端时,只是稍稍碰到了她手指,她心里就好一通小鹿乱撞。
如情窦初开的黄花大闺女似的,此后拜堂时都全程紧张到如同踩在云端。
被临渊牵着手带入新房时,更是心跳如鼓。
不过等临渊挑了她的盖头,看到临渊在大红媳妇衬托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红上几分的脸跟耳朵,她莫名就冷静了下来笑吟吟问他,“你想这般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多久?不打算喝交杯酒了?”
“要喝的。”
临渊话音刚落,翠微就将交杯酒端了过来。
此时时间尚早。
且慕容慧跟殷恒佑夫妇都还没有离开。
喝完交杯酒,临渊就被孔三娘拉拽出去应酬宾客了。
等他回到新房里时,黎姝都已经顶着凤冠坐到脖子发酸了。
因此一见到他黎姝就嗔了他一眼,“做男人可真好啊!不用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还不用顶着凤冠孤零零坐在新房里挨饿!”
用娇滴滴的口吻冲他撒娇,是她最近刚学会的技能。
每回都能叫他面红耳赤,手忙脚乱。
此时也一样。
临渊那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她面前,为她摘了凤冠,并十分贴心的为她捏起了后脖颈。
缓解了脖子发酸的问题,黎姝才凑到临渊身上闻了闻。
然后问:“你这是被多少人灌了酒啊?浑身都是酒味儿。”
“全是皇上一人灌的!”
临渊一想到殷恒佑死活不放他走,还非要他喊哥,就来气。
因为旁人根本不敢上前灌他酒。
若殷恒佑今日没来,他早就回来陪着小姐了。
得亏他酒量好。
把殷恒佑喝倒了。
不然他要是被灌醉了,今夜可怎么与小姐洞房。
想到洞房,临渊整张脸又红了。
正好黎姝还与他离的很近,他一个冲动就直接把黎姝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了,“我竟真的娶到小姐了!昨晚我生怕是在做梦,都没敢睡!”
“呆子,你准备叫小姐到什么时候?”
“……那往后叫夫人?”
“嗯,夫君,余生请多指教。”
“……”
临渊喉结滚了滚,低下头在黎姝额间花钿上亲了一下。
然后是眉心,鼻尖,嘴唇……
呼吸交融那一瞬,黎姝都清晰的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害得才刚冷静下来的她,又再度紧张了起来。
而他每亲一下都要停下来看她一眼。
那一副满脸通红,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但凡她露出半点不愿意,就要停下似的。
为此黎姝将慕容慧给她的东西完全抛在了脑后。
觉得临渊肯定不会叫她太累。
甚至几度大胆的主动献上了香吻。
以至于隔天中午,她浑身酸痛的醒来时,是悔青了肠子,还又气又恼。
偏偏浑然不知错的临渊还一发现她醒了,就俯身要亲她。
她连忙整个人缩进被褥中。
却听临渊委屈巴巴的问:“夫人怎么不给亲了?是我昨晚不够努力,没让夫人舒服?那我今晚……”
“闭嘴!谁教你说这些虎狼之词的!”
“三娘。”
“???”
“小姐不是想知道我此前几天在背着你做什么吗?三娘怕我不会,伺候不好小姐,给我准备了一堆春……”
“!!!”
黎姝猜到他要说什么,猛地起身用手捂住了他嘴巴。
然后被他用被子裹着抱去了桌前。
桌上已经摆上了膳食。
青虹翠微送漱口水到她面前时,都红着脸不敢看她。
可见她昨晚被欺负狠了后,发出的声音有多放浪。
填饱肚子后,她又埋头一觉睡到了傍晚。
醒来时,房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药香。
没等她发问,临渊就自屏风后走出来道:“我给夫人准备了去疲乏的药汤。”
黎姝直觉他是想让她泡舒坦了后,今晚继续欺负她。
却也乖乖去泡了。
他也就是刚开荤才不知餍足,过些日子兴头下去了,也就好了。
毕竟是她自个儿选择了嫁他,含泪也得宠着啊!
然而他的兴头,一直到他们离京那日,都半分没有下去!
且前往风澜的路上,他也是想方设法的让旁人的房间离他们房间远远儿的!
等到风澜时,她整个人那是容光焕发。
被怀孕折磨到蔫巴巴的殷菲儿见了她,是羡慕嫉妒到面目全非。
“呜呜,早知道我就不答应和亲,也找个不用生孩子也可以的夫君了!”
听到这话,慕容慧狠狠在殷菲儿圆润了不少的小脸儿上捏了一把,“你就知足吧!我听说赫连风要为你开先例,不纳妾,日后也不纳妃?”
殷菲儿红着眼点点头,“我倒是想给他纳几房妾了,让别人为他生孩子去,我生完这胎就再也不生了!”
“那不成,你上回给我的信里不是放了大话,说要生个女儿送给我吗?”
“那不是我写的信!是连夏背着我写的!”
“……”
一旁连夏欲言又止。
两个月后,殷恒佑派了人来接慕容慧。
慕容慧走后,黎姝他们在殷菲儿的一再挽留下,一拖再拖,最后直到殷菲儿生完孩子,出了月子,才终于走成。
且走时,要不是赫连风阻止,殷菲儿真想把闺女塞给他们带走。
三年后,在孔雀岭住了小半年的黎姝收到殷菲儿再次有了身孕的消息。
不得已又踏上了去风澜的路。
见到那个跟殷菲儿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又甜又软乎的小肉团子时,黎姝突然有些想要个孩子了。
但也只是有些想要,还没到真想生的地步。
直到她久违的又入了梦,在梦里见到了那个被称作恶鬼将军的临渊。
他坐在一群墓前独自饮酒。
说他终于替所有人都报了仇。
说他终于可以下去做个真正的鬼了。
最后他摘下那串沉香佛珠放在一座墓前,靠着那墓碑永远闭上了眼睛。
那墓碑上,是她的名字。
她是哭着从梦里醒来的,对上满脸担忧看着她的临渊,她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我见到未来的你了,你死在了我们的墓前。”
临渊顺势搂住她,没有说话。
黎姝又道:“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眼里也一片枯寂,我看着那样的他,突然就有些害怕,怕我们其实才是梦中人……”
“我们不是,就算是也没关系,因为我们都好好活着,没有失去任何人。”
“我们要个孩子吧。”
“……”
临渊下意识皱起眉。
他不想要孩子。
有了孩子,她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尽管他有把握能让她生孩子时不遭太多罪。
但黎姝又道:“我想要个像你的孩子,作为我们的延续留在这世上,见证我们的一辈子。”
“好,可我希望孩子像你。”
“那就要两个。”
“还是一个吧,我会教好他,让他跟我一起爱你护你到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