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姝抬眼看向黎言。
四目相对那一瞬,黎言心狠狠一沉。
因为黎姝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被冒犯了的烦乱。
这是不喜他唤她小姝!
且以往的她至少还会说一句‘我们已经签了断亲书,你再如此唤我不合适’,而今却是一个字都懒得再与他说了,一言不发的与他对视了几瞬,就转而与她身边那男子说起了话。
“三娘今天骂你了?”
“没有,只是让我摆正做男宠的态度,别太作了。”
“……”
黎姝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茶杯。
黎谨兄弟四人更是被那男宠二字惊得双目圆瞪。
且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又听得黎姝道:“谁说要你做男宠了,你别把祖母跟桂嬷嬷她们此前说的话当真,我若对你有意,是会三书六聘,名正言顺跟你在一起的。”
“我也是如此与三娘说的,所以小姐在灵堂作画期间,三娘一直在诱我唤她娘,说我唤了她就立刻着手为我筹备三书六聘那些。”
“那你唤了吗?”
“还没,为此她才气得骂了我几个时辰。”
“……”
黎姝没忍住抿嘴笑了笑。
从孔三娘的外表,是看不出来她脾气那么暴躁的。
不过就连梦里的她,也是对一双儿女发过几次脾气的。
可见孔三娘是真的将临渊视若亲生。
笑罢又听得临渊小声但认真的道:“三娘的病已经好了大半,来日方长。”
这是早晚会改口唤娘的意思。
也有与她来日还长之意。
她刚要附和一句“是啊,来日方长”,黎慎就窜到了他们面前来问:“你放下宁烬后,喜欢上此人了?他只是你的暗卫吧?他根本配不上你!且宁烬眼下因为你把他自己折腾的都要人不人鬼不鬼了,若他知晓了你已移情他人,哪里承受得住!你当真半点都不在乎他的死活了吗?”
黎姝都没看黎慎一眼,直接说道:“别说他了,你们的死活我也早就不在乎了,你们最好适可而止,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我的耐心,否则哪天我疯魔了,彻底不顾念你们从前的好,想与你们好好清算清算了,我说不准会想杀了你们。”
那‘杀了你们’四个字,黎姝说的云淡风轻,黎慎却惊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他后知后觉的想起了黎姝此前那封信中所写的内容。
忙又上前两步道:“你信中的未来到底是没有发生,你……”
黎姝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摔了手里的茶杯,迎上黎慎的眼睛道:“你们正走在通往那个未来的路上不是吗?”
“不是的,我们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的,我们只是……”
“够了!临渊,把他们轰出去!”
“是,小姐。”
临渊应话的同时撑着桌子而起,一脚将黎慎踹飞了出去。
然后没等黎谨黎言黎行反应过来,又相继把他们三个都踹飞了出去。
速度极快。
他们三人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
且踹的也极狠,半分都没念及他们也是他主人的骨肉。
毫无防备的黎慎都吐了一小口血。
而房门外,惊蛰八人在他们四人相继起身后,拔出腰间佩剑,没让他们再返回房内。
为此黎谨在越过她们八人看了看黎姝后,无奈的轻声道:“我们去与父亲会合吧,刚刚那临渊提及了灵堂,想必那是为母亲设的灵堂,我们去灵堂就能寻到父亲了。”
余下三人都一言不发的点了头。
只是离开雅茗轩后,黎慎捂着痛到好似断了几根肋骨的位置,满脑子都是黎姝的那句“你们正走在通往那个未来的路上不是吗”。
他们兄妹五人中,他是脑子最不好使的那一个。
所以受谢语左右后,伤小姝最多最重的是他。
所以大哥说只要暂时让小姝受些委屈,母亲就能回来,他们跟小姝就能回到从前时,他都没有细想就信了。
可让母亲回来的代价真的只是让小姝受一点委屈吗?
如若必须一步步把小姝逼至她信中所写的那个未来,才能让母亲回来呢?
那样母亲就算回来了,也绝不可能原谅他们的啊!
因为黎姝如今住的院子也叫同心苑,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灵堂。
也确实在灵堂看到了黎云知。
但那灵堂里摆着的,是两副极其袖珍的棺椁。
袖珍到连刚出生的婴孩都未必能放得进去。
而棺椁内,除去几张画像外,再无其他。
画像有些散乱,显然黎云知已经看过了。
黎慎从其中一个棺椁中拿出画像来看罢后,手抖到怎么都停不下来,也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这这这这是小姝信中提及过的那两个孩子?”
所以这不是为母亲设的灵堂,而是为那两个再没机会来到人世的孩子所设?
而宁烬此前说小姝此前的滑胎是她自己所为,是她不想要那两个孩子,想彻底跟他断绝关系才服药流掉了那两个孩子……
再加上落胎的孩子是没有必要,也不能设灵堂的……
所以这个灵堂是设给他们看的!
那么小姝说不会管他们的死活,甚至日后还可能会想杀了他们,也都是真的,而非气话?
想到此,黎慎在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止住了浑身不受控的颤抖后,转身走出了同心苑,径直出了黎府。
黎行在他走后小声问了一句,“都这样了,父亲还觉得母亲回来后,会原谅我们,还会让小姝与我们和好如初吗?”
黎云知仿若未闻,只死死盯着一副棺椁中的一张画像。
等黎行也走了,他才在弯腰拿起那张画像后,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不论如何,我都会让阿栀回来,也一定会让阿栀回来!”
这个时候,黎谨才看清那张画像上虽然也是一个容貌像极了黎姝的小女孩。
其身上穿的衣裳却有些奇怪。
但奇怪中又透着一份熟悉感。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下注意到,那衣裳上印有一个他们幼时与母亲一起画出来的图案!
可母亲过世时,小姝还没有那么大,也不曾有过那么一件衣裳,那么那个小女孩是谁?
然后他盯着双目更红了几分,脸上表情还变得有些扭曲有些癫狂的黎云知看了片刻后,小声问了句,“父亲莫不是知道这小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