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大哥,你莫忧心。”
甄九儿见状,连忙柔声安慰他道:“你是知道的,我虽然在兄弟姐妹当中,排行第九......”
“哟,怪不得,你的名字,叫做九儿呢——这甄前辈的膝下,还真是热闹、昌盛啊!”
阿梨暗自莞尔一笑道。
“且是第四房的庶出......”
就听甄九儿接着说道。
“嗐,看来,甄前辈不但子女多,妻妾也是成行、成排,不遑多让啊!”
阿梨不禁又是莞尔一笑,暗自忖道:“啊,不对,是因为妻妾多,所以子女才多,我却是想得颠倒了,真真好笑。”
“但爹爹极爱我娘(柠檬花),所以,也就偏疼我多一些......”
而甄九儿还在往下说道。
“这件事儿啊,咱们帮中,谁不知晓?!”
风怀仁含笑打断她道:“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老大也会想方设法地,为你摘下几颗来。不管谁娶了你,谁就是他日后的接班人。帮中的适龄男子,谁不对你垂涎三尺、摩拳擦掌的?!董懂那个小娘们儿,对你这么纠缠不休的,还不就是觊觎此位吗?”
“嘁,我瞧你,才是打的这个主意呢!人家董少侠,未必象你这么龌龊。”
阿梨的心中,立时嗤之以鼻道。
“就算是我爹爹为我选中了他,可我还不是,只对你一个人情有独钟吗?!”
甄九儿却是颇为受用道:“今天早晨,听说你要来这里,我便闹着要跟来,爹爹不许,我就赌气不肯吃饭。爹爹于心疼之下,连正事都不顾了,只得命你们先走,自己留在家里哄我......”
“哦!原来,所谓的甄前辈有要事处置,就是在家,哄这么大的女儿吃饭哪!”
阿梨不由得暗中啼笑皆非道:“都说做爹爹的心疼女儿,这话,真是半点儿不错。甄前辈在他们帮中,说一不二、令行禁止,唯独在九姑娘的面前,如此地软弱可欺。”
“最后,还是你赢了,对不对?”
风怀仁含笑说道。
“不然,我怎么会站在这里呢?!”
甄九儿得意一笑,把握十足道:“总之,只要我向爹爹表明了心意,非你不嫁,爹爹就算是再有其他的想法儿,那也是无济于事。你不用担心。”
“那你为什么还不向他,表明心意呢?!”
风怀仁心急火燎地,质问她道。
“哼!本来呀,我今天,是有这个打算的。”
甄九儿轻轻一哼,慢悠悠儿说道:“哪晓得,今天晚上,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你的眼光,总是不离那个独孤姑娘的左右,似乎......对她关切得很哪!那我不得好好儿地,想上一想吗?!”
“哦~,难怪喝茶的时候儿,你老是恶狠狠地瞪着我,居然是吃醋来着,嗐!”
阿梨的心中,这才茅塞顿开道。
“九儿,你误会我了!!”
风怀仁连声叫屈地,解释说道:“那独孤姑娘干瘪瘦弱、冷冷冰冰的,哪有你这般的娇俏可人呢?我看她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实则,是在偷偷地看你呀!”
“不,他这厮巧言令色、谎话连篇,九姑娘,你可千万莫要信他呀!”
阿梨不禁大大地摇头忖道。
“嘁,风大哥,我兄弟姐妹众多,可爹爹只是最疼我一个,你以为,真的只是因为我娘的缘故吗?!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甄九儿嗤鼻一笑,冷冷说道:“我须不是傻子,你也别花言巧语地蒙骗我,你看那独孤姑娘之际,双目如炬、闪闪发亮,恨不得,马上吃了她的一般——你什么时候儿,拿那种眼神儿,看过我来着?!”
“九儿~,你多心了!哪有此事啊?”
风怀仁讪讪而笑,软弱无力地,辩解说道。
“哼,天底下,哪儿有不贪嘴的猫呢?看到美貌的女子,你一时见色起意,也是有情可原的。我爹爹爱极了我娘,但是娶她之后,还不是又纳进了三房妾侍(三白草花、地杨梅花、大黄花)吗?!你们男人的心性儿啊,天生如此,我并不怪你。”
甄九儿轻蔑一笑,云淡风轻道:“不过,动心归动心,我谅你也不敢当真有所行动。只要有我爹爹在,你就不敢沾花儿惹草,这一点儿嘛,我是知道的。”
“呵呵,合着这位九姑娘,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阿梨听得心中一凉道:“只是奇怪得很,若说她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傻姑娘,她却能洞悉一切;但若说她是个精明的女子,又怎会明知对方的品行如此不堪,还要一门儿心思地,想要嫁给他呢?!”
风怀仁默不作声、一言不发,想是被甄九儿说中了心事,有些尴尬,无话可说。
“再说了,我瞧那位独孤姑娘和朱公子之间,大有情思绵绵之意,”
甄九儿顿了一顿,接着冷笑说道:“人家才是一对佳偶,你再喜欢哪,也是白搭!”
“是啊,九儿,那姓朱的小子,对独孤姑娘一直拼命巴结,而独孤姑娘对他,也是麻里麻搭、不清不楚的,我都一一看在眼里,又怎会对这样儿的女子,动心、起念呢?”
风怀仁连忙抓住了这根儿救命稻草,完美脱身道:“即便是我觉得好笑,多看了几眼,你也不用,絮叨了这么半天吧?咱们单独见上一面,多不容易呀,老提他们干吗?不如你多念几首诗词给我欣赏,莫要辜负了今宵的美景。”
“什么叫我和朱公子之间,大有情思绵绵之意?我又哪里对他,麻里麻搭、不清不楚了?!”
阿梨心中气苦地,喃喃私语道:“你们二人,简直就是信口胡言!我一心记挂着小黑子,对朱公子,分明只有友朋之谊。”
“别说几首,哪怕是百首、千首,于我而言,又有何难呢?!信手拈来便是。”
阿梨正自气愤、郁闷间,便听甄九儿把脸一抬,傲然说道。接着,就微一沉吟道:“嗯......,昨夜,我因为思念你,对花饮酒,直至子时才睡。如今,就做一阕《寄相思》来略表一番好了。”继而,就清了一清喉咙,朗声念道:
“一树花,一盏酒,一滴泪,一行愁;两眼望,两不休,两地求;三声梆,三更后,四杯醉,四更休,呀,惜福方才福多多,平安,留!”
“呀,好词,好词啊!!”
阿梨听得十分绝望,只盼这位九姑娘,余生再莫玷污“诗词”二字,风怀仁却已在大拍马屁地,赞不绝口道:“教坊里的曲子,哪儿有这么美妙的意境呢?!你也就是无心罢了,要不,那翰林笔丛的主位,舍你其谁呢?!”说着,又柔声传情道:“说来也巧,昨晚子时,我也想你未眠来着,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呢?!”
“你果然有几分眼光——我也觉得,这首曲词,是我平生最得意之作。”
甄九儿大为高兴地,洋洋自得道:“嗯,我又有了一首,名字叫做:《浅浅夜相会》,就写此时、此景,你且一听如何——天轻云高秋来早,单衣渐觉冷飕飕。微笑踱步移,已忘醉步跚。友解心意感,乐来撩蛐鸣。”
“妙哉,妙哉也!”
虽则阿梨但觉此“诗”,狗屁不通,可风怀仁仍旧是一顿“发自肺腑”地,捧场称赞道:“九儿,你真可谓是兰心蕙质,才华横溢呀!”
“嘻嘻嘻!”
甄九儿喜不自胜地嘻嘻笑了几声,面色一沉,很是“不悦”道:“‘菜花儿’横溢?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一朵‘韭’(九)菜花儿吗?”
“哈哈哈!不,你是一朵,专门儿逗我、气我的刺儿头花!”
风怀仁哈哈一笑,油腔滑调儿道:“来,让我闻闻,香是不香?!”
“不,风大哥,不......不可啊!”
紧接着,甄九儿又是一阵低声抗拒道。显然,风怀仁又在对她,有着不良之举。
“混帐!”
阿梨心中大怒,勉强提起了一口真气,刚要起身冲将过去,不料,那甄九儿竟然已从反抗转为了迎合,娇喘微微道:“风大哥,我若是此际依了你,婚后,你可不许再另娶妾室!”
“啊?!这......”
阿梨一怔,缓缓将真气重归于丹田,心中好不尴尬道:“我要是继续停留在此,成何体统?!但若强行运气走开,无异于自寻死路......”
“你放心!哪怕我想,你爹爹也不会准许的。”
而那边的风怀仁,仍在气喘吁吁地,继续动作道:“你只管依了我就是。只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你爹爹想不答应都不行。你不是,也想和我早些成亲吗?”
“嗯......”
但听甄九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再不作反抗举止,似是已经默许了他的行为。
“唉!管不得了,就算是死,我也得走开才行啊!”
“嗯哼!”
阿梨心中大窘,不顾一切地提起了一口真气,正要勉力起身而去,突闻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重重地咳了一声道。
“啊?!此人是谁,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呢?”
阿梨暗自吃惊道。而前方的那对,正欲胡天胡帝的野鸳鸯,则更是惊慌失措地匆忙分开后,各自仓惶逃走了。
那男子一咳之后,再无声响。阿梨无暇顾及其余,连忙凝神再度调息,不多时脑清意舒、气血通畅,终于能够活动自如地站了起来。
“独孤姑娘,请留步!”
阿梨正欲快速离开之际,就听身后的树影里,有人如此开口说道。
“董少侠,是你吗?请问你,何时来的?”
阿梨听是董懂的声音,更加吃惊问道。
“就在刚才,并没有多久。”
董懂慢慢地走了过来,淡然轻声道。
“那......方才的咳嗽声,也是你吗?”
阿梨迟疑了一下儿,小心翼翼道。
“嗯。”
董懂轻轻地点了点头道。
“惭愧!我居然没有听见你的脚步声响。”
阿梨很是替他难堪地,急忙转移话题道。
“不,你那时正忙着收功敛气,一时疏于提防,也是人之常情。”
董懂反而温言宽慰她道。
“如此说来,你......到此已久了?”
阿梨一怔,更加惭愧道:“唉,独孤今夜献丑了。”
“这只是习武之人常有之事,独孤姑娘何必介怀呢?”
董懂不以为然地,蔼言劝说她道:“只是往后,还须多加小心才是。若无亲信之人在旁守护,千万不能这样强扭、生练了。”
“这位董少侠虽则平日里刻薄、易怒,但每逢正事,却总是句句在理,待人甚是温恤。”
阿梨暗自钦佩着,颇为感激地作揖说道:“是,董少侠所言极是,独孤定当谨记在心——时辰不早了,独孤告退,董少侠也请尽快回房休息吧!”随后,转身便走。
“独孤姑娘,请稍候!”
董懂急忙再次叫住她道。
“请问董少侠,有何吩咐?”
阿梨依言止步道。
“吩咐不敢——”
董懂很是碍口地,期期艾艾道:“只是......他们二人方才的事情,还请独孤姑娘守口如瓶,莫要告知旁人。九姑娘毕竟尚且待字闺中,若是被人戳破了脸皮,自会有些难看。”
“难得董少侠才刚经历了丧亲之痛,还能这么细心地为他人着想。他此刻的心情,想来十分难过。”
阿梨暗自思忖着,连忙答应说道:“那是自然。独孤一向不是轻嘴薄舌之辈,董少侠尽管放心。告辞。”但走开几步之后,略一回头,见他仍是呆呆地挺身站立在黯淡的月色之下,神情落寞,一动不动。
“董少侠,你还是早些回房安歇吧!”
阿梨忍不住又再次折了回来,温言劝说他道:“此处风寒露重,小心着凉。”
“无妨,多谢了。”
董懂惨淡一笑,摆手说道:“只是,我还要到我亡亲的坟前,稍坐片刻,你不必理我。”
“那......,我陪你去吧!董少侠,请。”
阿梨见他一副失魂落魄,哀痛莫名的样子,心中很是放心不下地,引路在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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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母!!”
二人来到方淑华的简易坟前,董懂跪倒在地,低声饮泣道:“您这一去,从此我在人间,就再也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了!玄孙的心里,好舍不得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