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回风的行李不多,两套换洗衣裳、几两碎银、几张银票、一个皮革水壶、几瓶常用外伤药、腰间一把刀以及马厩里的一匹马,花不了一刻钟的功夫就能收拾齐全。
因为担心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所以整理完行李后,木回风没有再进行别的活动,直接洗漱上床。
只不过,节日的氛围浸染了整个元安城,烟花爆竹裂石般的响声不绝如缕,转瞬即逝的华彩映得窗户忽明忽灭。
木回风躺在床上,困意伴着一惊一乍的爆竹声起舞,时轻时重地落在眼皮上,却终究无法入睡。
在木回风的意识被困意戏耍数次,终于失去耐心后,她猛地睁眼,诈尸般从床上坐起,直炯炯地盯着忽明忽暗的窗户,心底升腾起一股被打扰的怒火。
可是很快,她的肺就像个没扎紧的气球,一点一点在没找到指责目标的空白时间里瘪了下去。
“过年放烟花不是很正常嘛。”木回风释然地想:“只是我自己有特殊情况需要早点睡觉罢了。”
烟花仍在元安城上空不停地绽放,明明灭灭的火光透过窗户照在木回风眼睫上,拉出花蕊般的影子。
“现在不睡,就会耽误明天地计划。”木回风摒弃杂念,告诉自己现在不睡觉的坏处后,下床寻了两张写废的纸,团成团堵住耳朵,让耳边的声音减小许多。
然后,她才又直挺挺地躺回床上,闭上眼沉入梦乡。
入睡后的人似乎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对时间的流逝全无感知,意识安然地休憩在“无”的空白中。
突然,一阵摇晃的眩晕感闯入这一方空地,将木回风的意识从安适中唤醒。
她蹙着眉不适地睁眼,眼皮打架地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见满身是黑的沈知正一边摇着她的肩膀,一边低而急促地说:“回风,快......醒!快......!”
木回风耳边的纸团还好好地塞在耳朵里,只能模糊地听清几个字。
“沈知?”木回风拍开沈知扒在肩膀上的手,摘下耳朵里的纸团问道:“我们不是约好早上六点见的吗?”
窗外已经没有烟花爆竹的声音了,但天还黑着,明显还早着。
但沈知严肃的神情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了紧急的事情,才让他提前出现在这里。
“昨日除夕的宫宴散去后,叶今成秘密向南唐皇递了一份折子,说你是让乌衣巷和甜水巷梦魇肆虐的幕后凶手,待会儿就会有人大理寺的人来审你。”
沈知言简意赅地告诉木回风自己从自己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
沈知的父亲是南唐贤王,自南唐皇登基后就开始收敛锋芒,用行动告诉南唐皇:自己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不要猜忌到他头上。
这些年,贤王这事不关己的态度反而让高处不胜寒的南唐皇不再对他设防,反而无意间得到了许多关键的信息。
贤王也确实没有辜负南唐皇的信任,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对自己听到的秘密守口如瓶。
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破天荒地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假借醉意将信息透露给了与木回风来往密切的儿子耳中。
“什么?”原本还萦绕在眼皮上的睡意一下子烟消云散,木回风既震惊又愤怒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呼。
但很快她又顾不得震惊,也顾不得问为什么。她飞快地披上外衣、外裤,下床穿鞋,然后拎上昨日就整理好的包裹和沈知一起出门。
沈知在进到大堂时就先让两位值守在大堂的蒋声和李平敲门去喊段洛笙和莫渺了。
木回风和沈知出门来到走廊上时,段洛笙和莫渺也正开门走出房间,身上都背着昨日就备妥的行李。
四人默契地点头,一齐向楼下快速地走去。
月亮静静地西斜,东边的云彩里正酝酿着黎明。
“等等,我得去跟陈伯说一声,让他们做好撤退的准备,以防万一。”临出门前,木回风又折返回去,去敲陈万钧的卧室门。
陈万钧的屋内灯火未熄,木回风很快就等到陈万钧从里面给他们开门。
“回风,这个册子是我刚刚默下来的,这里面是听风阁在新鸿国所有的暗桩地址,你看完一定要烧掉,这关系到千万同僚的性命。”
陈万钧手上的册子被一把塞进木回风手里。
“我记住了。”木回风把册子塞进衣襟里放妥,郑重其事地答应。
“陈伯,南唐皇......”正当木回风想要提醒陈万钧要小心南唐政府对听风阁的态度转变的时候,她被陈万钧推了一把。
“回风,你们快走!蒋声和李平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和我讲了。你们快走,再晚城门那边就要收到抓捕你们的文书了。”
陈万钧推着木回风他们走到客栈门口,打开门,北风立刻夺门而入,给所有人吹了个透心凉。
一行人全都打了个激灵,向陈万钧抱拳,说:“陈伯,保重。”
“你们也是。不用担心我们,陈伯在这里几十年了,自有办法应对他们的。”
说完,陈万钧不等木回风他们的回答,就干净利落地“砰”一声关上客栈的门,就像一个无声告别的背影。
“让我们跑起来吧。”木回风转身看着身后的伙伴们,吸了吸刚被动出来的鼻涕,身体力行地跑向马厩,牵出乌蹄白跨步上马。
外面飘起了飞雪,这在江南的平原地区是少见的景象,在有生之年大部分时间都围绕着沙漠转的木回风眼里也是少有的景色。
只是木回风现下无暇欣赏这撒盐似的细雪,一心思忖着该如何神色如常地通过城门守兵们的检查。
白芒芒的光从东边的天际亮起,街上走着三两个行人,也往城门口的方向行去。
靠近城门还有一条街的时候,木回风勒住缰绳,减缓了乌蹄白的行进速度,抿着嘴调整眉眼间的神情,让自己更显得神情自若一些。
“回风,别担心。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我们正常出城就可以了。”
段洛笙有许多执行任务的经验,比木回风镇定许多。她拍拍木回风的肩膀,轻声叮嘱两句,率先策马向前。
“是啊,回风,别担心。再不济,我这儿还带了王府令牌呢。”沈知也拍了拍木回风的肩,向城门走去。
“走吧,我的小少主。你的小伙伴都在前面呢。”莫渺从木回风后面策马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温柔地看着她说。
“呼。”木回风呼了口气,两腿一夹,若无其事地骑着乌蹄白向城门走去。
“回风,下马。我们老百姓过城门是要下马牵着过的。”
在快靠近城门的时候,木回风紧张得忘记了南唐出入城的规矩,直直地骑着马继续走,多亏莫渺提醒才及时下马。
城门才刚刚打开,又是大年初一,出入元安城的人并不多,虽然木回风及时下了马,但还是引起了守卫们的注意。
“你,那个牵着马、穿黄衣服的小丫头。”盔甲穿戴整齐、中气十足的守卫指着木回风喊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