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晴知意,是世上唯一完全形态的天工机甲。”女子一边说一边向木回风忽明忽暗地展示她可以调节光亮的瞳孔。
“晴知意......你的名字好温暖。”木回风雀跃着上前,以一副没讲过世面的猴样儿,上蹿下跳地绕着女子转了好大一圈,双手抱拳地对女子说:“久仰久仰,原来您就是传说中与神女共享心脏的那位天工机甲。请问有一个完全心意相通的人是什么体验呀?”
“您大概不知道,孤独已经成了我们如今的时代常态。虽然我和阿笙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但我还是会因为不能完全知晓她的心意而患得患失。”
面对木回风提出的问题,女子手抵着下巴,认真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这确实是一种安定又美妙的感觉,让我感到幸福又满足。只可惜,这是我在是失去她很久之后才意识到的事情。”
一股怅然的白色从存在感不强地黑色背景中析出,如冬日里人们一边牙齿打颤一边哈出的白气,模糊了女子的面目,却突出了她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思念。
木回风敏感地察觉到女子低落的情绪,适时地守住了自己的好奇心,继续问与筹划营救任务相关的情报:“晴知意小姐......知意姐姐?诶,我该怎么称呼您呢?请问您有没有新鸿国机甲研究院的平面图,以及别的任何消息都可以。”
“叫我知意就好。平面图的话是没有的。”女子摇头,这是她临时起意向木回风提出的要求,先前没有为此做过任何谋划:“我只知道研究院在澜城的某个山坡上,我在那里等你。”
“好的。”木回风突然为自己捏一把汗,因为她本以为这是一个可以和女子里应外合完成的任务,但很显然女子不会再出手提供任何帮助。
不过这本是木回风在交易中本该履行的义务,有女子从旁协助自然再好不过,但就算没有,木回风也相信自己一定会好好完成这项目标的。
女子眯着眼睛看木回风正暗自加油打气,出声提醒道:“别忘了你是应怜的后人,在方圆十里的范围内,我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只要在澜城,你就可以轻松地找到我。”
女子看着木回风有些懵懂的神情解释:“唔,应怜就是你们后世所说的神女。”
因为南唐、新鸿、兰月三国境内现存的天宫机甲大多都是经过多次迭代改版的新鲜货,摆脱了只受木氏血脉驱动的禁锢,只需要供些地里冒出来的黑油就能“隆隆隆”的运转。
所以自从月影将血脉之力还给木回风之后,除了在沙漠中遇到乌古木和昼今木那次动用了一次,她就再没用过能操控天宫机甲的血脉力量。以至于她都忘了自己还拥有操控天宫机甲的能力。
“对哦!”木回风一声惊呼,眼神亮亮地问:“那我不是只要去澜城,然后在研究院外暂时通过血脉之力接管您的身体,控制您自己走出来不就好了?”
“如果那样能成的话,那我为什么不自己直接走出去?”晴知意突然怀疑与木回风合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过既然已经搭箭拉弦,她就不会再担心这一箭是否会射偏,而是更聚精会神地瞄准猎物。
她像观察艺术品那般,怀念地翻看双手,又低头踮起脚尖转了个赏心悦目的圈儿,用辅导孩子完成教书先生布置课堂作业的语气耐心地说:“我的真实身体被拆成了六块分开研究,分别是左右脚、左右手、身体以及脑袋。你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将它们一一找齐。”
随后,晴知意举起右手,比了个二的手势说:“你的任务之二,是将我组装起来。任务之三,才是和我一起离开研究院。”
“还有,我要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观念,就是:你的血脉之力无权接管我躯体的控制权。”晴知意脸上勾起了一抹自以为藏得很好地微笑,神采奕奕地说:“应怜予我地那半颗心脏,让我同时拥有了理性与情感两条回路。也是因此,我获得了自然的额外认可,是与人类一样权重的新型生灵。所以,我们是平等的,我的躯体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接管,哪怕你是应怜的后代,拥有与她同源的天赋。”
“是啊,知意与我拥有同样地灵魂。我凭什么那么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有权利接管她躯体的控制权?就凭我没有花费任何努力、凭白捡来的血脉天赋吗?”木回风被晴知意点醒,意识到了一直未被察觉的深藏在自己意识深处的傲慢与冷漠。
“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体再不听从我的意志行事,我只能成为一个困在躯壳里的囚徒,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不相干的意识操控我的躯体。我该多么难受与绝望啊!”
“这就意味着她随着可以剥夺我自由的意志,随时以我的面目去欺骗信任我的人,去伤害对我不设防的人!”
“天哪,这将是多么可怕!怪不得昼今木不愿与我为伍!”
想到这里,木回风诚恳地在晴知意面前站定,羞红了脸,诚挚又迫切地为自己对晴知意的冒犯道歉:“我明白了,知意。对不起,我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意识到自己的傲慢与卑鄙。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在木回风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晴知意胸腔共鸣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嗯”,像是开启新世纪的号角,在既接受木回风道歉的同时,也有所保留地表明自己在这件事上坚定不移的态度。
不过,晴知意也知道木回风只是习惯性地沿用了她先前对那些不完整的完全被当作工具使用的天宫机甲的态度,此番纠正只是单纯地纠正,没有任何责怪木回风的思想过于陈腐的意思。
所以当木回风还在对方才的言行进行深度反思时,晴知意率先向木回风重提了一个先前未得到回答的问题:“‘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这话是你们人类自己说的。我正是因此认为幸福是一种感觉,得到了造梦的完美解法。你为什么说我为人类造梦的方法时掩耳盗铃?”
先前那个令木回风洞见了自身傲慢的话题被晴知意友好地揭过,她从自我责难中抽回思绪,感激地接住话头:“人类是说过这句话没错。但我们之所以强调心里的感觉,是因为我们想要以更好的姿态从容地面对现实,而不是掩耳盗铃地屏蔽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