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滕居心中,百味陈杂。
百年之期,倒也不短,
滕业果然没有回来。
族中议论纷纷,皆道滕业越是游历出了意外,约莫着,是回不来了。
可谁知,母亲以灵元为本留下的那道印记,与其心脉相连,
只探知滕业活着,但很是虚弱...
若不及时相看,可就真回不来了...
抵不住母亲死活要亲自出去找到滕业,父亲便以闭关为由,独身出去寻找...
记忆里严苛的父亲,只在母亲三两句之下便称自己去找,
看似不在意的面孔之下,是一丝被掩盖的极好的担忧。
父亲走了,滕居是窃喜的,
只有在父亲真的不在族群里,我才有一族之长的真实之感。
可父亲走了,滕居又觉得不甘,
若当年自己不曾归来,
母亲是否这般担忧?
父亲又能否亲自出去找寻....
毕竟滕业身上那抹银色的印记,是自己没有的...
直到又一个百年之后,
滕业出现在了族中,
他长大了,是个俊俏的少年,
周身是自己没有的跳脱和欢快。
母亲欣喜的迎出来,左右将滕业看了个实在,确保滕业真的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方才安心的挽着滕业的手回去。
母亲她,从未挽过自己的手。
父亲在不久之后出关,
滕业又说自己化形之后又在凡间贪玩了些时日,便耽误了回族的时间,是以百年之期未曾归来,
父亲状似严厉的呵斥了两声,此事便也翻篇。
可不知为何,父亲对滕业的态度,好似转变了许多。
从前他看向滕业的眼神,是失望,是懊恼,
可如今,却是滕居很是陌生的....慈爱。
滕业不是个多安生的孩子,族中待不住,便时常出去溜达,
在滕居的刻意安排之下,滕业总能遇上故意挑衅的临族,
果不其然,滕业次次都被激怒,与其拳脚相向,
尔后再被临族气势汹汹的找上门...
每每惊动父亲,都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怒起之时倒也罚过多次,
可次次不长教训,如此,周而复始。
直到滕居知晓,
只要说滕业和兄长一样,都是不能承继紫金血脉的废物,
就能准确的激怒滕业。
每次被滕业打的最狠的,便是背地里最是编排自己的...
原来,他是这般维护于自己...
于是,滕居对这个弟弟,有了些改观。
滕居渐渐卸下了满心的防备和抗拒,
面对与自己很是相似的脸庞,也能慢慢教导他,好生修炼,莫要惹祸。
滕业很听滕居的话,
自那之后,便鲜少外出,果然开始安心修炼。
罢了,不过是个黑蛟,就算再受偏宠又能如何呢?
日后蛟族的族长,总归不能是一只次等的黑蛟才是....
滕居开始学着父亲的样子,帮助滕业修炼,
也方才知晓,滕业的修炼之路,有多艰辛。
黑蛟根基极差,通身灵力运转很是艰难,甚至经脉都与我们不同,就算强行扭同,不日又会错乱。
是以,修炼对滕业来说,无疑是最痛苦不堪的事情,
月夜之时,同族只要吐纳即可,
可滕业,却要饱受经脉重塑之苦,难忍之时,整夜都是滕业压抑的闷哼。
滕业懂事,从不在母亲身边修炼,
不让母亲看到他日日那样痛苦的一面,
只见他经脉重整时那样折磨的场面,便是连滕居都不免有些动容,自发为他寻找药草丹药减缓痛楚。
好在,滕业能忍,真的让他挺了过来,修为精进许多,
甚至高于许多同族之上....
父亲看着我们互相扶持的模样很是欣慰,很多次都点头赞许,
告知滕居日后承袭族长之位时,要关照弟弟。
甚至着手为滕居相看伴侣...
族长继任,需要有伴侣同行才行...
父亲这是真的要让位了...
滕居心中欢喜,自也是积极相看,毕竟早日定下伴侣,便能早日登上族长之位,
而不是在父亲的光环之下,行“代”族长一职。
奈何族中女子皆不入滕居之眼,
甚至看着她们那样故作殷勤,滕居心中隐隐排斥,
那样的女子,如何能与自己相配呢?
自己可是赤金蛟啊,
如何,也要像母亲那样的银蛟做配,
这些青蛟,未免太低等了些....
直到,阿朱的身影出现在滕居的视线里,
滕居一眼看出,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银蛟之身...
父亲对阿朱亦是满意,言语里隐隐撮合之意,
奈何那个姑娘实在单纯,听不懂一般,见了礼便欢脱的跑了出去,似是要寻些什么....
没关系,既在族中,滕居便不担心...
毕竟全族之内,无人比自己更加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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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知,当时那样自得的心境,
如今却狠狠的,将滕居按在地下揉搓。
得知阿朱心细滕业之时,滕居安慰自己,阿朱刚刚游历归来,不知族中情形,
更不知自己才是上上选,
若是得知滕业不过是只黑蛟,定是要好好斟酌选择...
可如今..
可如今.....
滕业却是那个千年难遇的金蛟,
那样尊贵的金蛟,
是父亲日夜求盼的金蛟...
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努力,瞬间化为了虚无,
在金蛟面前,变得低如尘埃...
老族长的那句“不如金蛟”,
如一根尖刺,深深地刺进了滕居的心里。
不...
不能...
那是早已被视作囊中物的族长之位,
不能这般拱手让人...
金蛟又如何,
如今族中尽知自己正在择偶,只待伴侣确认便是族长承袭之时,
且滕业现在还是黑蛟,
黑蛟化金一事,也不过父亲知晓,
若是在早前一步,登上族长之位...
那一切皆有余地....
滕居胸口起伏着,告诉自己此刻莫不能慌,
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