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栀睁开眼,望着陌生又有几分眼熟的天花板,慢吞吞地眨了眨眼。
这不是她的房间。
那这是哪儿呢?
想不起来了。
“你醒了?”
傅辞砚洗了澡换了身衣服,连头发都没吹,草草擦拭了一下就赶回来,入目的便是她呆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的模样,如同一只迷茫被种群扔下的病弱小鹿。
他像是被人攥了一下心脏一样,立马三步化作两步便来到床前。
“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栀的视线终于聚焦,缓缓挪到他的脸上。
她慢慢地眨了眨眼,漂亮的杏眸里浮起疑惑,“你脸怎么还这么白?功德没用?”
“有用。”
傅辞砚点了点头,一下接着一下,带着劫后余生的欣慰,“有用就好。”
云栀被他扶着半坐起来。
突然间,她动作一停,缓缓抬起一只手送到眼前,苍白的小嘴微微张开,眼中带着惊讶。
她抬头,近距离望着傅辞砚的脸。
她现在缓过来了一点,又能自动看清每个人身上的因果功德。
而此时的傅辞砚,身上的功德金光,却比在大鬼面前还要更少了一些,从前满到溢出来的人形金色光球,现如今有一个足球大的缺口,看着十分扎眼。
傅辞砚正靠近她帮她调整着背后靠枕的位置,见她突然不再动,心中一急,连忙低头看过去。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用不用再……”
撞上云栀发愣的视线,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怎、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喂我吃你的功德?呆子跟你说的?”
云栀定定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可谁曾想,傅辞砚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脚一样,突然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垂着眸不肯直视她的目光,下意识回了句,“没有。”
说完,傅辞砚低垂着的眸子中滑过一丝懊恼。
没有?
云栀歪了歪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承认。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他突然从椅子上起身,面上带着故作伪装的镇定。
“我已经通知了你哥哥,他应该很快就来接你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云栀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眉头轻轻蹙在一起,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困惑。
对于傅辞砚前后突然的态度转变,她的脑子显然无法处理这么复杂的情感。
“对了。”
傅辞砚突然在门口停住脚,犹豫片刻后转身望过来。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照顾你。以……哥哥的身份。”
说完,他连云栀的反应都不敢多看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
独留云栀一人怔怔地躺在床上,不解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内发呆。
哥哥的身份?
傅辞砚是伤到脑子了吗?
他们明明是未婚夫妻。
算了,可能是他脑子有问题了。
她不计较。
老头子说过,跟傻子计较,自己也是傻子了。
她可不是。
“……”
云栀扯扯唇角,丝毫不放在心中,倒头就要接着睡觉。
可门外接连传来两道脚步声,令她顿时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逃避似的赶紧将薄被蒙到头上。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傅老管家的声音同时响起。
“云总,云小姐就在这,刚才刚醒,我们傅总可高兴了,头发都没擦就……咦?怎么还睡着?”
云栀蒙在黑黢黢的被子中,敏锐地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感觉自己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进退两难。
云阙站在床边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
起初他还真以为她睡着了。
直到看清了被子的起伏。
他挑了挑眉,气笑了。
“云栀,别装,我知道你醒着。出来,我不跟你计较你一大早这么巧散步散到傅家,又这么巧低血糖晕倒被傅辞砚救了的事。”
低血糖?
看来是傅辞砚为自己的彻夜未归编了个理由。
可是怎么也不跟她串一下供?也不怕她露馅?
云栀光想着这些了,也忘了回应自家亲哥。
云阙怒气反笑,一个劲地点头。
“好好好,既然你不出来,那我直接把你扛回去。”
说完,还不等云栀反应过来钻出来,弯下身,连人带薄被薄了起来。
远远看去,像抱了个句型人形煎饼。
云栀一慌,连忙蛄蛹着将头露出来,半边脸掩在被子下,漂亮的大眼睛盛着淡淡心虚,像个做错事的小狗。
“哥,我真是不小心晕倒,被傅辞砚捡回来的。不过我现在已经好了,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我可以自己走。”
“傅辞砚?叫这么亲密?”
云阙扯了扯嘴角,不仅没有把她放下,还将双臂收得更紧。
“既然我妹妹这么脆弱,抓鬼的时候身强力壮,早上散个步就能晕倒在傅家旁边,那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忍心让我妹妹自己下地走路?抓稳了。”
云栀在心里骂起了傅辞砚找理由也不找个聪明点的,还要再辩解,可谁料云阙突然松手,她吓得闭眼,下意识紧紧箍住他的脖颈。
云阙见状,眼底笑意更浓。
面上却装得一副生气的模样,抱着人就下了楼。
傅老管家在后面看得惊心动魄。
从云阙的态度来看,显然自家铁树不得人心。
他操心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见傅辞砚不在,顿时恨铁不成钢地锤锤大腿。
怎么回事!自己老牛吃嫩草,还不赶紧过来在大舅哥面前刷刷好感!
这么关键的时候跑哪去了!
转眼对上云阙,又是一幅喜笑颜开的模样。
“云总,我们傅总给云栀小姐炖了牛奶燕窝,这可是我们傅总头一次下厨!云栀小姐可是他第一个这么上心的女孩!要不然你带点回去给云小姐喝?”
看着吧,还得是他!
前头云阙的脸色更黑。
“不用了!我们云家也有牛奶和燕窝!我天天给栀栀炖着喝!”
“……”
傅家书房。
傅辞砚站在落地窗前,面朝着外面的花园。
从云阙抱着云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到云阙把人放进车子里,驾车离开。
直到人影彻底消失,他都一动未动,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绿色的斑驳树影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肩头,明明是生机盎然的画面,却透着一股子寂寥。
“叩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抬手理了理被滴落的湿法晕湿的衣角,淡声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