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玉雕似的脸庞上,老头的面部肌肉似乎细微地抖动了两下。
眨眼间便从严肃,切换成了带着笑的慈祥。
因为深情切换过快,以至于表情显得有几分怪异。
“云丫头,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么严肃干什么?不就是一只小鬼吗?给你就给你了。”
说着,他黑黑的手一抬,一本带着磅礴鬼气的书形似的黑玉凭空出现,被他挥挥手送到云栀眼前。
“之前鬼差给的功法一般,这个才算好呢,让她好好练,明明是个厉鬼,只会跑,一点保命的技能都没有,这怎么能配得上你?”
云栀挥手将罩着傅辞砚和呆子的保护罩撤下,对于老头的示好并未拒绝,任凭那本鬼修功法钻进蓝茉莉的脑壳。
阎王老头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大鬼,神情恢复了严肃。
“的确是潜逃的通缉鬼。生前是只大妖,作恶多端湮灭一朝,死后才在地府服役,没想到他早就私下摸清了地府地形,趁着鬼差不注意潜逃。”
说着,阎王老头牵动苹果肌扯了扯嘴角,眼中写满轻蔑不屑。
“可他没想到,他想着逃回地面,可却早有人盯上了他,早就布好九九八十一道阵法,趁他逃窜的时候直接将他掳了过来,当成换命的工具囚禁在这儿。”
“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运气好,那人特意布下了隐匿气息的阵法,你还能误打误撞进来。等我把他带回去,你也算立下大功一件,你想要什么奖励?”
云栀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这趟过来可谓是损失惨重,她只想赶紧回去把蓝茉莉的伤势稳下来。
至于大鬼的下场,她一丁点都不感兴趣。
她张了张嘴,“不……”
“等一下……”
刚说出一个字,便感觉手背上覆上一抹温热。
云栀淡然的眸子蓦地微微睁大,低下头去,视线落在那只握住她手腕的宽大手掌上。
她垂首,顺着那只骨节匀称,骨骼分明的手指,缓慢地往上移,最终停留在了男人带着些许恳求的视线。
傅辞砚抱着呆子,目光竟是比呆子的眼睛更澄澈无辜。
“能不能……先不要把他带回去?”
“哦?”
阎王老头眉头一拧,对人类几乎是没有任何好脸,脸一垮,黑得差点看不清表情。
“你是谁?你怎么敢……”
当看清傅辞砚身上的功德金光,他到嘴的话一吞,眼睛眯起来。
“你竟然是……”
他话说得含糊,停顿片刻后才适应了他身上的强烈金光,颇为稀奇地啧啧两声。
“你身上的功德竟然被偷了十之一二?原来你就是被这大妖换命的对象?”
云栀对其余都不感兴趣,可事情突然牵扯到了老头子给她定下的未婚夫,她当然不可能继续坐视不理。
“阎王老头,你说什么呢?”
“臭丫头,没大没小的!”
阎王斜她一眼,“这旁边这个小白脸,命格极贵无比,按理来说应该是大富大贵、顺遂一生的命数,但偏偏因为命格贵重,被人盯上了。”
“寻常的换命手段你都懂,我就不说了。可这小白脸的命格非寻常人能承受得住,不能直接换命,因此,天命技能便有换命之术的大妖便是最好的承受对象。”
“想必他被人用邪术拘在这儿,不仅不能踏出房间一步,还必须一边用天命技能将这小白脸的命格换给幕后之人,还要承受贵重命格的反噬,真是把工具人当到了极致。”
“还有这事?”
云栀眉头一拧,结合傅辞砚之前的种种表现,再加上他今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立马想明白了。
她偏头看过去,眼中带着审视和不满,“你早就知道了?”
明明她比自己小上七岁,可这一刻傅辞砚还是无端有些心虚。
他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视线,“咳……嗯……”
云栀神色淡淡,但语气却透着几丝冷,显然有几分动怒,“我之前说过很多次,你可以找我,非找什么澄觉干什么?”
“有我在,你也不至于今天一身伤,还连累得呆子为救你赶过来受伤。”
是的,从她看到傅辞砚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呆子好端端地躺在床上晒月亮,突然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暴起窜出去。
呆子偷过……吃过几次傅辞砚的功德光球,想必跟他之前也建立了巧妙的感应。
虽然比不上和她正经契约的强烈,但傅辞砚命悬一线,它绝对是第一个闻风而动的!
这个傻狗!就不能带着她一起来!
“抱歉……”
傅辞砚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他之前虽然知道云栀有点本事,却对此没有清晰的认知,只想着她年纪轻,本事再高也不会高到什么程度,不想把她拖下水。
可今晚事发突然,京市那边突然来了简讯,今晚换了他命的大鬼突然异动,如果他不来,结果只会比现在更糟……
没想到,还是拖累了她……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
“今晚都是我的错,呆子、刚才受伤的女鬼、还有呆子,我都会负责。”
一旁吃瓜吃得正兴的阎王老头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辞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住,故作淡定地忽略他的疑问,抬头直视着云栀的双眸。
“这次都是我的错,但是……这大鬼能不能留在这儿?不瞒你说,我早就知道有人在暗中偷换我的命格,但奈何我仰仗的玄师没办法离开京市,只能以身犯险引蛇出洞。”
“现在把大鬼带走,固然也能打破幕后之人的计划,可也打草惊蛇,难保他们没有其他计谋。把他留在这儿,等到幕后人放松警惕,才能还上致命一击。”
兴许是他的情绪渐渐激动,云栀只感觉手腕都被捏地生疼。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一把将手挣出来。
傅辞砚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松开她的手,见她腕边红了一圈,顿时又惊又慌。
可除了傅母之外,他从没有跟异性除工作以外交流相处的经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顷刻间,耳朵根便红了个彻底。
“抱、抱歉……”
云栀不答反问,“你确定现在让这个东西留下来,还能瞒过幕后的人?你不想打草惊蛇,可刚才不早就惊了吗?”
“这个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