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强国沉默片刻,神色略显凝重,缓缓开口道:“我听说你外公前段时间离世,而你外婆又遭遇车祸,毕竟我和你母亲曾有过一段情分,心中实在挂念,这才特意前去探望,想着或许能为老人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似有一丝愧疚,“唉,前些年,你也清楚,我工作繁忙,再加上你小妈不太乐意我与他们走动,以至于我的确在对他们的关照上有所疏忽,你若因此怪我,甚至觉得我另有所图,我都能理解,但我对老太太的关心,绝无虚假,这几日天天往医院跑,也只是询问她的病情,倘若你不高兴,那我以后不去就是了。”
这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倒真像出自肺腑。
在苏隐的记忆中,这是苏强国对她有史以来说过的最长、最诚恳的一次话。
以前那些父慈子孝的画面,从来都只属于苏瑾和苏强国,曾经的她,也满心期待能有这样的温暖时刻,只是期待一次次落空,到如今,心中便只剩下一片荒芜,也就无所谓了。
此刻,苏隐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苏强国,试图从他那看似真诚的脸上寻出一丝破绽。
苏强国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虽说没有陆志雄那般斐然的建树,却也称得上是行业中的佼佼者。
这些年历经无数风雨,面对苏隐这样毫无城府的年轻女孩,他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实在是易如反掌。
就在苏隐心中将信将疑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随突然开口,他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苏总,果真如此吗?”
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犀利与探究:“需不需要我帮苏总好好回忆一下当日的情形呢?”
苏强国的眉头瞬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故作镇定地问道:“小陆总,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陆总”几个音咬得格外重,仿佛带着几分警告。
陆随仿若未闻他的质问,神色平静地说道:“隐隐外公刚过世不久,外婆曾前往苏氏公司找过你,当时,你们公司的许多人都亲眼看到老太太是骂骂咧咧地离开的,倘若苏总真如你所言那般关心老人家,又怎么会与她老人家在公司吵起来?”
苏隐听闻此言,不禁面露惊愕之色,她瞪大双眼,满是疑惑地问道:“外婆去找过你?”
想起外婆之前愤愤不平讲起母亲当年的事,心中惴惴不安。
苏强国显然没料到陆随竟会知晓这般隐秘之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连忙辩解道:“小陆总,你怕是得到了不实的消息吧,那天我根本不在公司,也未曾见过老太太,想必是她与我公司的员工发生了冲突,从而产生了误会。”
“胡说!”苏隐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大声反驳道,“外婆虽然性格直爽,但她向来知礼守节,即便与陌生人发生矛盾,也绝不会失态骂人。”
她唯一见过外婆骂的人,就是他苏强国。
苏强国恼了。
苏强国被苏隐这番毫不留情的话激怒了,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微微跳动,大声吼道:“你这是存心回来挑刺的吗?我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不奢望你念我的好,可你如今却带着外人回来大闹一场,这究竟是何道理?原本我还满心欢喜,想着你能回来,我们一家人可以冰释前嫌,好好过日子,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和你小妈,那便走吧,往后也不必再来往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真的遭受了莫大的委屈和伤害,那心碎失落的神情演绎得颇为逼真。
苏隐心中被他激起的愧疚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如果他真在乎她,就不会再苏瑾出事后才来说这些。
理智如同一盆冷水,将她从那一瞬间的动摇中彻底拉回现实,她冷冷地说道:“你这是着急了吗?是不是因为陆随说到了关键之处,所以你心虚了?那天外婆即使没见到了你,那她必然也见到了其他人,外婆这一生,除了憎恨你,还恨着另一个人,那就是你的好妻子张之兰。”
看到苏强国的瞳孔微微一缩,苏隐的心都凉了,外婆一个人面对破坏自己女儿婚姻的人,她该多难过啊。
“张之兰对外婆做了什么?”
苏隐感觉自己的理智快要被愤怒完全吞噬,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笃定张之兰对外婆做了不好的事,只是一种本能的直觉驱使她脱口而出。
如果张之兰没做过什么,苏强国没必要隐瞒,就更没必要心虚。
“就见了个面,哪里有做什么。”
他本想再说些什么来为张之兰辩解,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此时,任何的解释在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下,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只会让苏隐的怀疑愈发加重。
陆随冷笑一声:“那真是巧了,从你苏氏公司出来没多久,老人家坐的出租车就在正常行驶的路上被大货车撞上了,需不需要我做做这个货车师傅的背调?”
苏隐惊恐地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陆随动了动嘴,终于还是下了决心说道:“刚刚刘辉给我打电话,说外婆的车祸可能和苏家有关,那天外婆去了苏氏公司,回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是大货车撞上了正常行驶的出租车,出租车开得并不快,是货车的全责。”
“小陆总,没有证据的事你可别乱说。”苏强国抓住了他话的漏洞。
陆随目光冷冽地看着他:“苏总,我的人如果没有证据是不会说这件事和苏家有关的,你到现在还要护着一个不该护着的人,迟早你自己也要自食恶果。”
苏隐听出来了,质问苏强国:“是张之兰做的这一切是吗?”
苏强国在心中盘算着陆随的话有几分可信度,如果事情真的已经败露,那张之兰这个时候就该弃了,否则只会连累他和公司。
在赌与不赌之间,他觉得他赌不起,哪怕一个万一,他和公司都是粉身碎骨,为了一个张之兰不值得。
犹豫片刻,他还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