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傅桉这样说,方秋心也知道此事容不得她再推脱,当下就将菜篮子挎上胳膊,稳稳地坐在地上并未起身。
“那就劳烦诸位了。”
她记得,刚刚眼前的女子说了,她的腿不宜行走。
更何况方才起身时,左腿撑不住力的感觉仍然在方秋心的心中徘徊。
方秋心无法自行行走,自然不可能是傅桉去扶着她。
对上傅桉理所当然的眼神,易轻朝默默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后拉了拉身旁自从递给傅桉竹筒之后,就一直陷入呆愣的林晚林。
道门嘛。
救死扶伤也很正常。
搀扶一个受伤的妇人也很正常。
呼……
易轻朝放轻松,你可以的!
兴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傅桉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易轻朝表情稳重又平淡的脸上读取这么多的情绪。
傅桉险些笑出了声,余光瞟见一旁坐着的方秋心,又将这股笑意压回了心底。
只是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连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微微弯起。
林晚林的瞳孔放大,显然思绪还沉浸在方才碰到傅桉手心的那处。
完了,他摸了傅桉的手。
完了完了,他不干净了。
他怎么能摸傅桉的手呢?
傅桉不会觉得他是故意的吧?
不会等会就把他打成一坨肉泥吧?
直到被易轻朝猛地一拉,林晚林的思绪才逐渐回笼,也不顾自己没有听清眼前人说了什么,就胡乱跟上了脚步。
傅桉的眼神从林晚林的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是被眼前人少见的失神吸引了注意力,可脚下的步子却是往后撤了一步。
待易轻朝走近,他伸出一只手想要将老实巴交坐在地上的方秋心拉起,下一瞬就被方秋心从怀里掏出的一把粉末糊了满脸。
易轻朝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粉末,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
林晚林因弯腰的动作,被结结实实的糊了口鼻,当下就呛得直咳,“咳咳…什么玩意?”
还没等林晚林说完,鼻尖已经将周遭的粉末气味吸了个遍。
擅长百家之术的林晚林,也在这一刻分析出了粉末的名字。
“这是失……”
话还没说完,林晚林就一头栽了下去,幸好易轻朝为了扶起方秋心,离这个下药人更近些,比他早一些昏厥在地,这才避免了林晚林脸着地的下场。
失魂散。
林晚林的未尽之言落在傅桉的耳朵里,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猜出了粉末的名字。
失魂散与俗世间迷药相似,但是失魂散之所以有失魂之名,就是中药人会短暂失去中药期间所有的感知,哪怕清醒后使用读魂术也无法看清那一刻的记忆。
就像短暂地失去了魂魄一样,所以叫失魂散。
除此之外,中药人还会在药效中一点点淡忘中药的场景。
待药效散去,中药人只会当自己是睡了一觉,完全感知不到中了药物。
傅桉记得她还活着的时候,道门曾经对此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有一个门派的长老,被道门内部发现此人长期给掌门一家下此药,致门派掌门整日昏睡,醒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若那个长老只是如此行事便罢了,可偏偏他手段狠辣,不仅暗自夺权,还将掌门子女断了手筋、脚筋丢到妖兽作祟的林子里,意图断绝掌门一脉。
事件的最终,在长老想要给掌门大弟子下药时,恰好被弟子身边的医修发现,这才保下了一命。
此事一出,道门中人,人人自危,几乎要进展到全门派闭门不出的地步,道门中的几位掌权人这才走了出来,下令将此药落入禁药列内,若是发现有人暗自使用,道门中人,人人皆可诛杀。
这是给自己的大礼?
还是变相地告诉自己,这个幕后之人,的确是当时祭天的存活者。
若非因方秋心正在眼前,傅桉几乎要闷笑出声,她的舌尖划过尖牙处,感受着牙尖抵在舌上的钝痛感。
下一瞬,傅桉身形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闭上双眼,放缓呼吸。
既然为她搭了台子,她怎么好不去看一看呢?
想到叠在一起的易轻朝与林晚林,傅桉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都说了对人要有警惕心啊。
这一代的道门子弟,还是太年轻了一些。
方秋心有些呆呆地看了一眼被迷晕的三人,指腹微摩擦了一下残留的失魂散的粉末。
最终视线定定的落在了傅桉的身上。
刚刚的失魂散,有挥到她的脸上吗?
方秋心的脑子转了转。
方才这个叫傅桉的,似乎离她并不近。
但四个人本就在这个小路口待着,自己带的失魂散又足够多,哪怕相隔了一些距离,似乎也逃不掉。
方秋心看着地上的傅桉叹了一口气,呢喃道:“怎么偏偏就是你呢。”
她在这里坐了一整日,有些担忧,也有人上前问了一二。
甚至有些好心人给她留了干粮和水。
可只有傅桉为她处理了伤口。
也只有傅桉提出,要送她回家。
哪怕她的家要穿过桐平镇,她也说了要送她回家。
为什么是她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还没等方秋心再次叹一口气,不远处的树林里就驾出了一辆牛车,车上满满地铺着给牛吃的草料。
眼神触及牛车上的男人时,方秋心默默转开了视线。
可男人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几个呼吸间就将牛车驾到了方秋心的身边,高声呼喊道:“方妹子,郭哥来救你了!”
郭义翻身跳下牛车,见方秋心转开了眼睛,他也不恼怒,低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三个人,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好好好。”
“果然这些道门的人最看不得人受苦了,妹子这招苦肉计使的好啊。”
方秋心别过脑袋,瓮声瓮气道:“别说这些废话了,快把人带走吧。”
面对方秋心的冷脸,郭义也不生气。
女人嘛,就是这种容易心软的东西。
成不了什么气候。
郭义伸手挠了挠头皮,面上笑呵呵道:“等回去,我就给大人传信,大人定然会夸奖我们的,说不定还能让我们也学点法术什么的。”
眼见方秋心还坐在地上,郭义又开口道:“你做得不错,快点起来吧。”
说着,郭义伸手就要去拉方秋心,“你又不会真的感觉到疼痛,还赖在地上做什么?”
方秋心侧过肩膀,避开了郭义的手,“我自己能起来。”
她是不会感觉到疼痛感。
但不是不会受伤。
不是受伤了还能像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