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桉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唇角,抬脚围着韦青霜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片刻。
最终,傅桉站定在韦青霜的身前,“你不怕?”
韦青霜不知道傅桉要做什么,下意识挺直了背,“我不怕。”
“哪怕你会死?”
“哪怕我会死。”韦青霜对上傅桉含笑的眼,“只要她愿意接受我,哪怕我会死。”
“哪怕魂飞魄散?”傅桉的指尖一下下点在手背上,抬眼的视线透过韦青霜的肩头,与林中的褚颜对上。
韦青霜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哪怕魂飞魄散,我也愿意。”
城里的话本子常说,人妖殊途。
如果和褚颜在一起的结果,是他死掉,是他魂飞魄散。
他也不怕。
“我只希望,日后我死了,她别像守着大哥那样守着我。”
“我希望她自由。”
傅桉的笑意越发加深,微微歪着脑袋。
瞧,她说的吧。
妖啊~就该及时行乐的。
褚颜会不会和韦青霜在一起呢,傅桉并不知道。
人各有命,所以哪怕她知道褚颜跟着出了寨子,她也什么都没说。
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强迫不来的。
幸好妖的岁月很长,长到褚颜有时间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傅桉在心中想着,说不定此番事了,她会再回到林边寨看一看。
想到这里,傅桉轻轻晃了晃脑袋,两边的翠玉环顺着动作轻晃。
傅桉朝着林晚林又伸了伸手,后者会意地将包袱中的另外一个竹筒递到傅桉的手心。
收回时,林晚林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傅桉的掌心。
触手温热,肌肤细腻。
毫无鬼身的阴冷。
傅桉微微偏头,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林晚林,转头就拔了竹筒的木塞子,将含有茯草的药粉倒在了妇人的伤口处。
“这药的气味有些大,还需辛苦夫人忍一忍。”
那妇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腿部的痛意激的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衣袖,整个人的都颤抖了起来。
傅桉见状,安抚性地拍了拍妇人的肩头,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两块木板,又从妇人的头上拽下了那块蓝色头巾,将两块木板固定在妇人的腿上。
她的动作麻利,一会就将妇人受伤的左腿固定好了。
傅桉伸手替妇人整理了一下因失去头巾而变得凌乱的发丝,“夫人似乎不便行动,不如我们送你一程吧。”
她的肤色很白,又染着红艳艳的蔻丹,此时倒像是个勾人心魄的艳鬼。
从身份暴露在易轻朝和林晚林身边的那一天起,傅桉便很少戴那顶帏帽。
红艳艳的指尖,再配上鼻梁左侧的红痣,惹得妇人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而易轻朝和林晚林二人,若是到此时还不知晓,那顶帏帽让傅桉带上的真实作用,那真是白下山一趟了。
收敛鬼气是真。
但不会为了隐藏傅桉的身份,而是为了隐藏傅桉过强的鬼气。
不然,三个人若是在路上遇到什么邪祟,傅桉往两个人的面前一站,身上的鬼气一出,怕是早就吓跑了满路的邪祟。
哪还谈得上什么历练之事。
傅桉没有感受到身后两个人的回应,微微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可抬头看向妇人时又是一脸的笑意。
“夫人这腿还需上七日的药,在此期间万万不可下地行走,免得腿骨碎裂得更厉害些。”傅桉伸手拉过妇人的手,指腹在妇人手掌开裂的地方轻抚,“还不知夫人姓甚名谁。”
妇人这会才从上药的痛楚中回过神来,感受着手被包裹的温热感,微微愣神。
傅桉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妇人。
掌心下的粗粝感很强,像是个做惯了农活的人。
傅桉刚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镇子,虽然比不上风陵城的繁华,但四周并未田地可供农活。
所以眼前的妇人,只怕并非镇子里的人。
好一会,妇人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未回话,有些局促地将手从傅桉的手中抽回,沙哑着嗓音道:“多谢姑娘救了老身。”
傅桉微侧了脑袋,耳朵在听到“老身”的那一刻前后动了一下,面上笑意不变,静静地等待着妇人的后话。
妇人眨了眨被并蒂金钗闪到的眼睛,褪去眼眶的干涩感,“只是老身的家有些远,穿过前面的桐平镇之后,还需走些距离。”
说到这,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头巾和木板固定住的左腿,“老身行动不便,姑娘若是带上老身,只怕要走到天黑了。”
妇人说着,摇了摇头,“姑娘愿意救老身,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断断不敢再让姑娘这样劳累。”
傅桉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妇人的脸上,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夫人是念过书的。”
对上妇人有些吃惊的表情,傅桉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将手中的竹筒递给了妇人,“还不知道夫人叫什么名字。”
妇人接过竹筒,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唇,声如蚊蝇道:“方秋心。”
“我叫方秋心。”
傅桉随意点了点头,从地上站了起来,石榴红的裙摆如火焰一般划过众人的眼中,偏偏傅桉毫不在意地弯腰拍了拍衣摆沾上的灰。
“我叫傅桉。”
不知道是不是易轻朝的错觉,在傅桉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似乎加重了一些声音。
他对医术并不精通,但从前见道门中人断了胳膊、腿什么的,似乎也是像傅桉刚刚用木板夹住受伤的部位,然后以布条扯紧。
傅桉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更加深了易轻朝对她的可信度。
原以为傅桉在周府说自己会医术只是胡扯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若是傅桉知晓易轻朝心中所想,只怕是刚刚直起的腰又要笑弯了下去。
她在周府,还真的是胡扯的。
只是傅桉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听到所有人的心中话,所以她只是在对上易轻朝似崇敬,似了然,又带了一丝对什么的懊恼的眼神时微顿了片刻,转而又看向地上的妇人道。
“没关系的,方夫人。”
“我们原本就是要过镇子的。”
如今也只是多走了一些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