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墨心因为太了解陆羽鸿其人,放话试他,结果得知:陈婉君和陆羽鸿几乎同频。因此,他不得不隐退嵇淑夜,让陈婉君加入到对付弦五的行动当中来,以时刻清楚她的动向、保护她的安危。
两人在赶去书院后山的路上与扶韵回来的陈婉君擦肩而过,之后又因为南山路交通管制,两人坐在车上干等了约20分钟。因此,在陈婉君回到馆内开始上班之后,陆羽鸿和墨心才姗姗来迟。
陆羽鸿一走进二楼办公室大门,就冲着陈婉君喊道:“你关机干嘛?让我们好找!”
“早上手机一直在录音,所以很快没电了。”
“我车上不是有充电线?”
“我没想到。”
陈婉君从座位上起来,看了一眼陆羽鸿,再看了一眼墨心。正常来说墨心应该在楼下上班才对,他此时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事。于是她对墨心问道:
“你找我有事?”
“你早上去学了困兽心法?”墨心回道。
“嗯。”
“学会了?”
“应该算是吧。”
“现在对我试一下,做得到吗?”
陈婉君用疑惑的目光再次扫过二人。陆羽鸿耸了耸肩,表情不清楚墨心用意。
“快。”墨心催促道。
“你万一出不来怎么办?”
“就你,刚学会不到一天?以为能困住我?”
“怎么不可能?你别小看我。”
“那你就来。我不用佛门心法对付你,免得你说我以大欺小。”
陆羽鸿看见两人似要来真的,不得不插了句嘴:
“诶,诶,你俩这是要干嘛?打架斗殴吗?”
然而,两人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试就试。你接招吧!”
陈婉君说完就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陆羽鸿又把她拉了起来。
“你干嘛啊?!”陈婉君挣脱掉陆羽鸿的手。
“虽然天气转暖了,好歹才三月份,地上寒气重,你也不怕伤身体?”
“你总不见得让我坐桌子上吧?”
“反正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直接坐地上的。”
听陆羽鸿这么一说,墨心脱下了自己的缦衣,折叠整齐,铺到了地上,然后说:
“开始吧,事不宜迟。”
这回又轮到陈婉君不乐意了。
“你把衣服脱了我还没把你困住,你就已经感冒了!你要是风个寒,发个烧,有人照顾你吗?请问?”
“我没关系,打坐御寒的本领都没有,我还怎么当你师叔?”
“别给你自己扣帽子,乱摆谱!”
“你俩行了,都跟吃了火药一样。”
“羽毛,你先出去。”
陆羽鸿闻言,摇了摇头,从地上拿起缦衣,恭敬缓慢地将它放到了沙发上。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了陈婉君午休时盖的毛毯,放到了地上。
“我是打杂的吗?拿个毛毯都不会???净说废话!”
陈婉君坐下后,墨心在她对面坐下。然后他对陆羽鸿说:
“你旁边坐下喝个茶,我们很快就结束。她困不住我的。”
“困不困得住,不是用嘴说的。开始吧,墨师叔!”
陈婉君说完,就闭眼持起了咒语。
坦白讲这种东西,全靠顿悟。不用修炼。就好像苯教那些转世神童,看个镜子就哗哗写史书,做个梦醒来就哇哇背史诗一样。精神力量一直非常强大的陈婉君,虽然是早上才学的心法,但是等她将此心法真正发挥威力之时,还真的让墨心为之一振。他本来以为几分钟能够结束的事情,愣是持续了几个小时。等两人周身金光消失,再次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陈婉君看了一下时间,得意说道:
“承认吧,墨师叔,你五年修行比不上我一天,你我就是不相伯仲。”
“你比我厉害,师叔心悦诚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婉君大笑之后,墨心摇头叹道:
“你呀,就这点出息。唉……”
“你是不是让我了?”
“没有,走吧,我们该去吃饭了。我还要跟你聊正事。”
见墨心起来穿缦衣,陆羽鸿坐在陈婉君的办公桌前,一边对着电脑打字,一边冷不防插了一句嘴:
“都这个时间咯,你们以为还有饭店开着吗?”
“你吃了吗?”陈婉君问道。
“当然没有啊!谁知道你们嘴里喝个茶的功夫,是要几个小时啊!我越等越不敢走开呀!”
“楼下麦当劳吧。”陈婉君说。
“叫外卖吧,那地方不适合说话。”墨心补充道。
陆羽鸿闻言,立刻打电话叫安迪去买饭。放下电话之后,他从办公桌前离开,招呼二人上茶台边坐下,重新泡了一壶人参乌龙。陈婉君坐下后再问墨心:
“你刚才是不是让我了?”
墨心摇头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我们俩足够了。”
“你要困住谁?”
“你觉得有问题的那个人。”墨心道。
“张春燕?!”
墨心点头,继续道:
“羽毛揭穿弦五之后,想救张春燕。弦五透露了张春燕的藏身之处。我去救他之时,觉得一切过于顺利,就多留一心,并没有将其带回场域别院,而是将他另外安置。上午春燕斋一聚,羽毛察言观色揭穿张春燕其实是弦五放出的诱饵。他这一次同样是连环计,一计烧我后院,一计套我追兵。”
陈婉君叹道:“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弦五跟关道玄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啊!”
“是啊,老关从来很分得清公私,他不会把私人恩怨掺杂到这些事情上。弦五现在这么做,已经不是找东西那么简单了,他是在报上次美术馆困他之仇。”
陆羽鸿说完,怅然摇头。
陈婉君再问墨心道:
“对付他为何要用困兽心法?”
“放长线,钓大鱼。”墨心道。
“不懂。”陈婉君还是摇头。
“你也有不懂的时候?”墨心反问道。
“他的意思是想直接找到教父。一并解决了清净。”陆羽鸿一边给陈婉君斟茶,一边说道。
“你就那么确定教父会来救他?再说了,哪个电影里教父出来当打手的?”
墨心分析道:“教父嘛,他打的比喻可能不是很恰当。但原理么,还是对的。首先,弦五这么换身体,肯定是有类似于银晨这样的东西在帮他的。那这一次,这个人,我们是必须揪出来的,不然这样下去,不知道还会无端再死多少人。这个人(或者东西、或者灵体),它跟银晨不一样,它是非常的心狠手辣的。不能让它继续祸害生命。”
“你的意思是,我把弦五困住,你对付来人?”
“嗯。”
“就你一人?”
“嗯。”
“要不叫上我师父?”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不是不相信你,是太了解你。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怎么知道对方就来一个人?如果我们都在做事,他们的人来对付我你怎么办?你是对付他,你还是对付我?”
墨心无言,陆羽鸿接话道:“我觉得这次婉君说的有道理。”
此时,敲门声响起,安迪送来了午餐。
墨心等安迪离开之后,再开口道:
“法心知道了,师父也知道了。我们不能把我们做了什么事,做到什么程度了,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展现给他们的。他虽然来授你修行之法,并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用心。你明白吗?”
“你苦口婆心说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吗?”
“先吃了东西再接着聊吧。”
陆羽鸿给陈婉君递了一碗汤。陈婉君放下之后,接着问道:
“法心不行,银晨可以吗?”
「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感应到我,怎么可能通佛道。还要在人家的地盘抓人?」
墨心心里正这样想着,刚想把话说出口,玄灵忽然插进来一句:
「可以,跟她说可以。」
「你打算怎么做?」墨心问道。
「我虽然出不来,你可以带她来。就说那是银晨做的结界。」
「你的结界那么特别,她肯定一认就认出来了呀!」
「我不会伪装一下嘛!」
「我带她过来你跟我保证你不乱入。」
「我保证。」
两人结束对话之后,墨心对陈婉君说道:
“可以。我会让他在域里提前做好结界。我们将他困住之后,带他去银晨的结界。这样就可以保证你我安全。”
“好,一言为定。”
“你上午去书院后山做什么?”
陈婉君被墨心突然转过的话锋卡住了喉咙。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喝了一口茶,幽幽说道:“你们俩都是偷窥狂吗?”
“我们这是担心你!”陆羽鸿说道。
“你关手机这点就很可疑了。”墨心说道。
“我说了手机没电了。”
陆羽鸿这才反应过来,瞬间拿起陈婉君手机。
“唉,你干嘛!还给我。”
陈婉君要抢,陆羽鸿侧身躲开。他走到一旁,去按她的手机。陆羽鸿发现她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就替她打开了。然后他就看到了满满的电量,他又偷偷按了关机键,然后还给了陈婉君。
“又自动关机了,看来的确是没电了。快拿去充上吧。”
三人再无重点,随意闲聊。墨心一直闷头吃饭,吃完就回了一楼自己的工作区。
陈婉君待他走后,开口问陆羽鸿:
“刚才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也想知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上课而已。”
“上课你用得着关机?你也没有脱你的戒指,说明你并不担心我会找来,你就是防他而已,别藏着掖着了,跟我说吧。”
见陈婉君还是迟疑,陆羽鸿再道:
“你不说,我也会去查出来。你要是还把我当自己人,就坦白告诉我,让我省点心。”
“告诉你可以,但你不可以告诉他。”
“好。”
“我去见嵇淑夜了。”
“然后?!”
“没有然后。”
见陈婉君这样,陆羽鸿就急了,他站了起来,在陈婉君身后来回踱步,最终吐出来这样一句话:
“好好好,你找他干什么我不管,我现在就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必须答应!”
陈婉君嘴里衔了一根土豆丝,转过脸去惊讶看着陆羽鸿。
陆羽鸿抓住她的肩膀弯腰说道: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疯。但是,永远不要选择出家好不好?”
陈婉君听见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无比的请求,嘴里的土豆丝差点掉了。陆羽鸿下意识用嘴叼走了那条土豆丝,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你怎么会担心这个?”
陆羽鸿移开目光,又坐回到位置上,不再说话。陈婉君沉默片刻,终还是缓缓开口:
“其实我的观念跟佛旨不一样。我觉得男欢女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人间凡尘如果真的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应该就是所谓人间情爱了吧。痴嗔贪慢疑这所谓五毒心,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就好比我吃的很多的药都是需要控制剂量的,剂量正确,它们就是治病救人的良药,一旦超过剂量,瞬间变成了致命毒药。所以人性中的这些也是如此,它一定是有一个度的,有它的双面性。”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美好吗?”
“修行的戒是戒在心,不是在外。其实你看我既没有吃素,也没有戒你,我一样可以修习佛道,掌握入定法门,神游虚空之境。所以,那些世人所谓的戒,我是不信的。我想墨心这个吐血,是另有原因的。”
“你能不能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风过疏竹,风也美好,竹也美好。”
“哎……”陆羽鸿叹了口气,“你以为我听不懂。”
陈婉君继续扫盘子。隔了一会儿,陆羽鸿又好奇地问道:“我是风,还是竹?”
他这一问,可把陈婉君整个人逗笑了。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今天在扶韵,没有见到嵇淑夜。但是,我见到了以前挂在别院墙上的琴,【大梦遗音】。”
“嗯……”陆羽鸿依然沉浸在风和竹的问题上,他再问道:“我是风?”
无奈之下,陈婉君给他讲起了《菜根谭》: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这段话出自明代洪应明的《菜根谭》,它的意思有很多层可以理解。你如果硬要我给你解释的话呢,就是……”
“够了。”
陆羽鸿打断了陈婉君的话。他听懂了,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不留影”、“心随空”,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前两天还说滴水石穿,这么快就变成一场空了吗?我们风里来雨里去,一起经历那么多,你觉得是一场空吗?陈婉君,真的吗?我对你来说,就是一场空吗?”
陆羽鸿说完,愤然离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