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到,墨心终于放弃挣扎,在又一次吐血之后,拥抱了陈婉君。但毕竟这种慧剑刺灵的痛不是说刺一下就结束了,是一直动念就会一直痛的,而且会越来越强烈。他至多熬了一分来钟,然后就不得不转身逃进了卫生间。
墨心的身影说消失就消失,陈婉君低头看着自己还举在半空的双手,看着已经空空的怀抱,她环起双臂抱于胸前,好似一松开那个人的味道就会从她的身上溜走似的。她回望一眼,趁着墨心在卫生间清理自己的时候,偷偷进了密道。
中午陆羽鸿从公司回来,因为知道陈婉君在玫瑰园的书房,所以他也就先回了玫瑰园。他进了书房之后,便随口问了句:
“怎么在这儿?”
“我跟他待不到一起去。”
“他给我打电话说你走了,我还以为你去会馆了。”
“你叫他过来干嘛,见过法心之后,就把他赶走。他俩一个也不准留在我那。”
“走吧走吧,回去还要做饭呢。”
“做饭?菜呢?”
“在厨房呢,早上交代阿姨买了。我想着反正也要来接你,就让她放这里了。”
陈婉君关闭了书房电脑,从书桌起身。
“让你查的卡查得怎么样了?”
“无巧不成书。你猜那张卡谁在用?”
陆羽鸿一边说,一边拿出来手机,递给陈婉君。
“上午查到最近消费是在一家专营户外用品的网店,我让他们查了,你猜买的什么?”
“什么?”
陈婉君一边仔细翻看账户流水,一边心不在焉接了一句。
陆羽鸿继续说:“我猜他要去南极。”
陈婉君这才抬头睁大眼睛盯住陆羽鸿。他又很确定的点了点头:“继续关注这张卡,要去南极光买东西肯定不够的。”
他伸手点掉流水记录,又打开了一份医院文档。
“这张卡五年来没有再用过。第一次开始使用是在白止桦的医院。我去查了当时的医疗记录。嵇淑夜在五年前进过一次医院,白止桦救的人,齐墨付的账。你说巧不巧?”
陈婉君摇头道:“你看了医疗报告没有?他的手被弄成那个样子,是怎么恢复如初的?他是不是人?!”
陆羽鸿被陈婉君这关键一语点醒。细思极恐,他觉得后背一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陈婉君搂到了自己怀里。他此刻极度的需要这种爱人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安全感。
如果嵇淑夜不是人,那可真的比他们在南极见玄灵还要可怕了。毕竟玄灵能力再强,终究是鬼魂,是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神。而嵇淑夜,他可是有实实在在的肉体身躯的!
陈婉君将手机塞回到陆羽鸿口袋里,顺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也抱住他,将头靠在其胸口,开口道:
“羽毛,我让时念来陪你好吗?”
陈婉君怕陆羽鸿发脾气,手臂牢牢贴在他的腰上,双手紧紧拽着他的马甲。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陆羽鸿忍住火气,忍住冲动,严肃回复道。
他也是佩服陈婉君,幸亏她知道靠在他怀里跟他说这句话,不然他真的可能随时甩脸摔桌子。这已经是陈婉君第三次提时念。他现在恨不得这个时念当时死透了才好。现在竟然如此阴魂不散。
他把陈婉君的左手拿起来,按在自己的胸口,以防自己真的火气太甚,把话说过了头。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让我这么跟你说:你怎么能保证你交出自己之后,齐墨就解脱了?你怎么能保证玄灵当时说的都是实话?你不能仅凭一个人的片面之词和那些幻境就无条件的相信他。退一万步说,你成功了。你觉得墨心知道了之后会坐视不理吗?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理吗?你知道我可以轻易地分辨你跟时念,所以你打算来直接的。但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身体在身边,我就放任你的灵魂去受苦吗?你的很好用的脑子呢?丢了吗?”
陈婉君感受着陆羽鸿胸口起伏,她知道他是在努力克制着他的怒火。
陆羽鸿继续说道:
“嵇淑夜有问题,他如果真的是玄灵的使者,他如果真的不是人,他是怎么对付墨心的,我们去想办法搞清楚。我们去想办法解救他。但一定不是像你刚才的打算那样,随随便便交出自己。”
“嗯。”
“而且,卡是齐墨的卡,救人的是白止桦,现在要去南极的是嵇淑夜,你要不要再重新盘一下这些线索?”
“你什么意思?”
“嵇淑夜和墨心……”
陆羽鸿忍住了后半句。昨天他俩从春燕斋出来,两人默契对笑的样子,陆羽鸿是瞧见的。他不觉得墨心会在自己受伤时去找一个害他变成那样的人。
陈婉君从陆羽鸿怀里挣脱,看着他认真问道:“嵇淑夜和墨心,继续说!”
“嵇淑夜看墨心的眼神……”
陆羽鸿斟酌片刻,用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形容词:“充满了怜爱。”
陈婉君听完,缓缓走到窗边。
“你的意思是说,嵇淑夜喜欢墨心?”
“不,我的意思是说,嵇淑夜对墨心有感情,不一定是性感情。暂时不好判断。”
“墨心这次回来,一直节衣缩食,过着简朴苦行日子,却在昨天突然想办法给了嵇淑夜这么一笔钱。之前嵇淑夜有难,也是齐墨白止桦出手相助。你的猜测完全说得通。齐墨对嵇淑夜,有救命之恩,有经济援助,是我鲁莽了。”
陆羽鸿走到陈婉君身边,拉起她的手,点头道:“走吧,先回去给他们做饭。嵇淑夜,我们再看。说不定他懂什么神功,复原了自己的手,那墨心吐血找他医治,就很正常。”
陈婉君点头,跟着陆羽鸿进了厨房,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就出了门。车子开入茶园小径,沿途景致渐渐变得幽邃而迷人,车内不知不觉弥漫起一股温馨与浪漫的氛围。陆羽鸿不断侧目瞧陈婉君,终忍不住开口道:
“你今天真好看。”
“你买的衣服好看。”
“你平时在家连个头发都懒得梳,今天见个和尚,打扮那么隆重?”
“输人不输阵。”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怕他。”
“滚。”
陆羽鸿自从住过陈婉君的身体之后,在过去的五年中,他每一次给自己买衣服,总是会给陈婉君也一并订上个一两套,不知不觉,他就积攒了很多很多。各位看官不要觉得他不正常,实际这个行为在他看来,是十分必要的。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可能再一次住进陈婉君的身体,同时他也不想两人终成眷属时,陈婉君一下子没有合适的衣服出席他的家族聚会。今天是他第一次看到陈婉君主动穿他买的衣服,要说心里没个一分两分的激动,那是不太可能的。他又道:
“以后把那柜子里衣服都穿一遍我看看。”
“做梦,你个色胚。”
“叫你穿衣服还说我色啊?难道是要脱了衣服才是正经?”
陈婉君想到马上要见法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法心。她一直在猜测他昨日行为背后的目的。这时候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陆羽鸿,,你能不能别闹我了。”
“好听点叫我一声,我就考虑饶了你。陆羽鸿陆羽鸿,我周围就没人敢这么叫我。”
“得了吧,越叫你越发神魂颠倒了!”
“哈哈,知我者乃夫人也。”
“谁是你夫人了。”
“不让嘴上说,是让我用做的?”
“要不是看你在开车,真想一巴掌扇肿你那张嘴。”
“用其他方法也可以让它们肿起来……”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还停不下来了?!”
“你今天实在太漂亮了,刚才我干嘛要提那些事,你说我们要不……”
陈婉君连忙捂住了陆羽鸿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你要今后还想看到我正经穿戴,现在就闭嘴。”
陆羽鸿连忙点头。可怜陆羽鸿想这事情,从鼓楼吃煎包想到现在,几次三番做不成,不是天不时、地不利,就是人不和。
哎~都是命!
幸好从山下到山上才一点点路,转眼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家门口。
两人进门之后,听见念经声音从书房传来,他们放下东西进去一看,墨心和法心两人正结印对坐罗汉榻上诵经。陆羽鸿低声对陈婉君说:
“你们聊,我去厨房做饭。”
陈婉君走到罗汉榻旁圈椅上坐下,默默等待。很快墨法两人便停了下来,睁开眼睛,侧过身子,对着陈婉君而坐。此时的陈婉君,已经猜到了法心的目的,她缓缓开口问道:
“法心师父在哪里修行?”
“飞来峰上。”
“韬光胜地?”
“是。”
“我欲跟师父回韬光一起修行,不知是否愿意收我为徒?”
墨心闻言一脸疑惑盯着陈婉君。他不知道陈婉君在想什么!他已经早就告诫过她,不可如此!墨心正欲发作,法心率先开口道:“不太方便。我不收女弟子。”
“你这是性别歧视!”
陈婉君突然提高了声音,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法心又说:
“不过,如你想修佛法,我可每周来此一天。”
“不用你教,我会教她。”墨心闻言,抢过话头。
法心此时也下榻站起身来:“师父给过你机会,你若能度己度人,我又何须来此?”
“你……”
想到临江一夜时,慧悟给的如意轮,墨心顿时语塞。他早就应该猜到的!原本他私自离开静松斋,并未打算跟陈婉君再有羁绊,却不料情难自控,越陷越深。他已经被他们用各种手段控制得死死的,现在他们还要陈婉君能够主动放弃他。难道是要他们形同陌路,反目成仇,才肯罢休?
墨心想到这里,长叹一声。
法心拍了下墨心肩膀,对他道:
“我尊师命,来此度她。”
随后他又看着陈婉君继续说道:
“昨天小惩大诫,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明白我一番苦心。”
陈婉君冷哼一声,骂道:“有你这样收弟子的吗?换一般人谁能知道你真实目的?”
法心看了墨心一眼,心说怪不得此女深得墨心欢喜。原来是脑子好用。他因对着陈婉君笑道:
“你果然慧根极高。”
“既然我猜出你意图,刚才为何拒绝?”陈婉君又问。
“为了自保。”
法心又看了一眼墨心,继续道:
“你如果拜我为师,必须皈依我佛,那我旁边这位,估计会把我杀了。”
“知道就好。”墨心嗔道。
法心回了墨心一眼,气息微叹道:
“但是师命难违,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陈婉君从法心刚才一举一动之间,看出他与墨心,实际情谊深厚。她知道法心是为了墨心前来,他是希望墨心好的。陈婉君顿然心生感激,她激动落地,匍匐于法心面前:
“多谢师父!请受婉君一拜!”
“别,快起来,我可受不起。”
法心正要去扶,墨心已经箭步上前把人提起来了。他把陈婉君扶起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因为他的心情此刻极度不美丽。
墨心走到厨房,陆羽鸿见他进来,一脸诧异。
“你来干嘛?让他俩单独待着?”
“他俩已经成为师徒,没我什么事了。”
陆羽鸿稍稍缓了一会,才再次开口:“什么?你说什么?”
“师徒!我说师徒!”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怎么想的?她今天打扮的那么好看,就是为了拜师出家吗?”
陆羽鸿放下锅铲正欲离开,听见墨心又开口道:
“法心看在我面子,暂时让她在家修行。”
“你话能不能不要说半句,我刚才差点就要拿刀子冲出去了!”
“那也难保日后!”
陆羽鸿想起昨夜陈婉君莫名其妙去披袈裟的动作,他一声不吭解掉围裙,脱下厨衣,然后将它们重重摔在台面之上。
墨心收起袖口,替他把锅里的菜盛出来,一边盛,一边说:
“别拖了,你俩的事。为了她好。”
陆羽鸿背过身去,手扶在水槽上。他的眼神落在自己右手婚戒上,他难道不想尽快完婚?奈何戒指都戴到人脖子上了!她昨天才说不要结婚,才向他敞开心扉倾吐了肺腑。今天他有什么脸面再去提这件事?感情不是可以勉强的事情,他已经尽了全力!还要他怎么努力?
墨心见陆羽鸿不说话,便打开了厨房的后门。
“我先回去了。”
墨心走后,陆羽鸿再无心思做饭。他打电话随便叫了两个菜。等外卖送上门之后,他就去书房叫两人吃饭。
午餐无话。
餐后,法心趁着午休时间,教授了陈婉君入定的基础法门,给她布置了修习的功课。要说陈婉君的慧根高,真的毋庸置疑,她下午就完成了功课。
吃过晚饭之后,她想结合自己原有的知识和功力,尝试一种新的域空间穿行法。
之前我们知道墨心把穿梭虚实空间的通道称作“卦眼”,他把自己用佛门心法开辟的同类通道称作“佛眼。”
但陈婉君的理解是这样的:她认为穿梭虚实空间的精神之力,就是道家所说的内丹,现在她通过佛门方法,等于又炼了一颗佛丹。她认为两者可以结合互通,或许能够大大增加空间穿梭的深度和广度。
墨心认为,虚实空间,如同折叠的八卦。婉君认为,内丹和佛丹,如同八卦的双眼,视为两仪。正是因为两仪的纠缠互动,才有了四象。因此,在学会如何修炼佛丹之后,她可以在体内完成一整套精神世界的阴阳衍生。
这么令人兴奋的尝试,她当然要第一时间去做。她交代了陆羽鸿,如果等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她还没有回来,才可以找墨心。
她元神出窍,先入白光,再见金花,又见陀罗,之后就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她认出这是玄灵的南极雪域。
要说来也可以理解,从南极回来之后,她一直在查他,此刻她元神出窍,神游虚空(虚数空间),她最想去的地方,当然是南极,她最想见的人,绝对是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