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玉想要往后躲,但他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于是动作就慢了一拍。
裁纸刀扎进他的心口,刺痛令他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
好在裁纸刀的刀刃比较短,再加上谢初颂力气较小,这一刀并未伤及脏腑。
鲜血缓缓溢出来,染红了衣襟。
谢初颂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她看着自己手上沾着的血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我杀人了,我竟然杀人了……”
谢檀玉忍着钻心剧痛,单手将裁纸刀拔出来。
他将刀扔到地上,捂着伤处跌坐进椅子里,冲神情恍惚的谢初颂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谢初颂此刻已经彻底慌了手脚,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局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下意识听从了父亲的安排,捡起地上的裁纸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谢檀玉用力捂着胸前的伤口,鲜血不断地往外流,这伤虽然不致命,可若一直血流不止也能要人命的。
他手撑在座椅扶手上,咬紧牙关想要站起身,他记得在书架的抽屉里,放着一些备用的伤药。
可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那种头晕的感觉又来了。
他不得已又跌坐回椅子里,使劲摇晃了下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可惜没用,他感觉头越来越晕,大脑变得越来越混沌,身体逐渐失去力气。
燕辞晚看着他的模样,知道是洋金花在发挥药效。
此刻谢檀玉已经发觉不对劲,他看向桌上的茶盏,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想要将其打碎制造声响引来外人。
最终,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片刻过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方才谢初颂跑出去的时候,竟然忘了关上门!
燕辞晚看向来人,对方逆着月光走来,巨大的白色月亮在他身后散发着冰冷光泽,他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之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直到靠近后,他的面容才逐渐变得清晰。
正是谢礼!
他走到书案旁,看着昏睡不醒的谢檀玉,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死亡带来的危险刺激到了谢檀玉,令他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
然而还没等他挣扎,刀刃就已经穿透他的心脏,他浑身一僵,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颤抖,很快便闭上眼睛不动了。
谢礼拔出匕首扔到一边,随后拿走了书案上放着的奏折。
他仅仅捏着这本会毁掉自己的奏折,看向谢檀玉的目光充满了怨恨。
“这都是你逼我的!”
谢礼拿着奏折离开书房,房门被重新合上。
燕辞晚看着瘫坐在椅子里已经没有了气息的谢檀玉。
他双眼紧闭,胸前的衣襟被血浸透,左手无力地垂落身侧,右手放在大腿上,手心里仍紧紧攥着那枚白玉佛牌。
忽然,他的眼睫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
燕辞晚很意外,他竟然还活着!
谢檀玉艰难地抬起右手,他想要把白玉佛牌藏进书案下面的抽屉里。
可他伤得太重,手抬起来后又很快垂落。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谢檀玉看着门口的方向,嘴唇微微张合。
燕辞晚弯腰靠近他身边仔细倾听。
他在说:“小殿下,别进来,快走……”
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
燕辞晚扭头看去,见到谢檀玉仍睁着双眼,鼻翼和胸腔都已经没有了起伏。
方才只是他死前的回光返照。
片刻的起死回生犹如一场幻梦,现在幻梦消失,他的生命就此终结。
而他弥留之际最后一刻,心中仍在牵挂着萧妄。
与此同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萧妄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使君,是我。”
燕辞晚没有动,因为她知道自己只是个看客,她无法改变这个时空发生的所有事。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房门被推开,萧妄买过门槛走进来,他看到了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谢檀玉。
燕辞晚扭头去看谢檀玉,见他右手手心里仍攥着那枚白玉佛牌。
他生怕它会掉到地上摔碎,所以用尽全力握着它,哪怕已经死去也没有松开。
二十年前,他曾将一枚相同的佛牌放到那个孩子怀里。
那是他们的初次相遇,可记得这件事的人只有谢檀玉一人。
也许今晚谢檀玉唤萧妄前来,为的就是告诉他,二十年前他们曾短暂地相逢过。
此刻他等的人终于来到了面前,但他却已经无法再开口说话。
萧妄见书案后坐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察觉到不对劲,他缓步走了过来,最终停在谢檀玉的身边。
他终于发现谢檀玉已经没有气息。
他想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在转身之际,他有片刻的停顿,而后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覆盖在谢檀玉的双眼上。
他帮谢檀玉合上了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
做完这个动作后,萧妄看了眼自己的手,似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但现在情况特殊,他来不及深思,快步离开了书房。
不一会儿谢礼带着府兵们闯进来,他们抬走了谢檀玉的遗体,并将萧妄当成凶犯强行带走了。
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上,并贴上了封条。
房间里只剩下燕辞晚一人。
府外响起梆子声,意味着三更天已过。
她在想,自己应该要回去了。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一阵熟悉的琴声钻入她耳中。
她循着声音往外走去,书房的门仍紧闭着的,但她却能轻而易举地穿过房门,她大步朝前走,离开刺史府后沿着街道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最终回到云客来。
云客来内静悄悄的,一路走来看不到任何人,所有房间都是黑漆漆的。
唯有一个房间是亮着灯光的。
那正是她居住的客房!
燕辞晚加快步伐跑过去,房门只是虚掩着的,一阵风就将其吹开了。
她迈过门槛跑进客房,看到萧妄正端坐在桌案后方,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家古琴,指尖拨弄琴弦,悠扬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虽然知道他听不见,可燕辞晚还是习惯性地说上一声。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