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泊言认出了这位上次在大雍为他治伤又把他送去北月的男人,当即咽回了即将吐出的孟浪之语,改口道:“大侠莫要误会,小的只想留在太子妃身边安身立命,唯此而已。”
“安身立命?”纪知涯沉声重复着他的话,把头扭向了妻子。
阮初音眸光停滞了片刻,复杂地看着眼前眉目含春,姿逸清绝的男人,劝诫道:“就像我之前建议的,梅先生不如前往一处僻静之所,寻一个新的谋生之道?如果先生继续说书,怕是还会被他人骚扰。世上不是只有一个郝蓉。”
这些道理梅泊言都懂,但是他除了说书什么都不会啊!戴罪之身又无法从仕,亦无法教书。这些日子他赚了不少银子,省吃俭用足够他过一辈子了。但是他不想一直窝囊下去。
青灯夜雨,白发秋风。人道北月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空有一身学识,壮志未酬,何其哀哉!
阮初音注视着他的不断变化的神色,心里明白他的所想,只是这个忙她帮不了。
南星梅泊言不能留。倘若把他带回大雍,又等于和大姑姐对着干。回北月的话,在那里亦无皇族庇佑,实在很难与郝蓉对抗。这。。。
就在此时,镇北王府的大总管张明达来了,奉王爷之命护他离开。
“太子妃,求求您!哪怕是打理花圃,下乡种地,打杂护院,小的也甘之如饴,只求得您庇护。郝蓉能抓我一次就能抓我两次!下一次,小的怕是没那么好命再遇上太子妃了!”梅泊言知道今日如果再不抓住眼前这棵参天大树,这辈子都难逃那个魔女的蹂躏了。
即便是贱命一条却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与其被任由搓扁揉圆,还不如即刻去死,了却一身!
心念及此,万念俱灰,就要朝着床柱撞去。
纪知涯眸光一凛,嫌弃地再度扬起掌风,把他轰向床榻一角。
谁也没有想到梅泊言会一心求死,无形之中给了阮知音极大的心理压力和震撼。就像是遇到了一只不慎跌落巢穴的雏鸟,救与不救,是生是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张叔,您准备把他带去哪儿?”阮初音扬唇问道。
梅泊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参天大树”眼中闪过的担忧,连忙从床角爬出,匍匐于她脚下。在仙子面前,不要说折了所有脊骨,哪怕要他献上生命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纪知涯凝视着妻子的一举一动,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凡选择在此刻开口,就代表着不会继续袖手旁观。倘若没有一个妥善的安排,这“麻烦”怕是甩不掉了。
“回少夫人,王爷命属下把这位公子送回北月清风阁。”
“清风阁?”阮初音和纪知涯脸上皆露出讶色。
“是啊。”张明达笑着回道。
“王爷说这位公子面若秋月色若春花,神姿高砌如瑶林玉树,但却无任何自保之术,便想着送他去清风阁当弟子。这位公子,你可愿意?”
清风阁?是北月黎城排行第三的纳税大户,江湖排行前十的名门大派清风阁吗?
梅泊言呼吸一滞,没想到此生竟有机缘进入宗门。若是成了清风阁的弟子,肯定比他孤身漂泊安稳得多。而且还可以习武,哪怕学得一招半式也比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要好上百倍。随即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庄重地对面前三人跪行叩首礼。
“多谢恩人收留!大恩大德,梅泊言没齿难忘,永存心间!”
于是,这位天姿绝色的说书先生就跟着张明达踏上了前往清风阁的道路。
之后,纪知涯带阮初音回了新宅。
这是一座以她的姓氏命名的宅院——阮宅。园子里栽着几株绣球,团团锦绣在夕阳下与晚霞交相辉映,格外艳丽。
除了东厢房里的家具全换了,其他屋子的摆设还未来得及更换。
“时间仓促,就先买了这里。等过些日子再买座大的。”纪知涯担心妻子不喜欢这里,将人搂到怀里宽慰。阳城的住宅不似凉城和黎城,很少有售,大多以赁为主。
“我觉得这儿很好啊,温馨和美,有家的味道,我很喜欢,不用再买。”阮初音依偎在他怀里,好闻的茶香沁入鼻中,浓浓的安全感令她沉醉。
不经意间的抬眸,对上一双世间最美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宠溺,像海一样深邃,像春风一样和煦。
凝视着这双眼睛,宛若看到了烂漫夏花,看到了繁星映月,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轻轻一吻落在伊人额间,如甘霖细雨抚过心田。
心湖漾起涟漪,朱唇吐露芬芳。
面上含羞绽放的春色轻启了一段如诗篇般绵长的爱意。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三天早晨,向云驰和冥五、冥三早早来到了新宅门口。
“阮园?”向云驰心里暗骂一声心机男,命弟子重重叩出沉闷的响声。
徐清风开的门,瞅着面前的“凶神恶煞”,秀气的眉毛高高扬起。跟随师父多年还不曾见过有人大清早赶着上门找虐的。这三人,一眼望去也就当中那位身穿蓝袍的年轻男子厉害些,但是与师傅相比,依旧相判云泥,不可比拟。要不,和他过两招先?
“纪知涯可是住在此处?向某来接妻子回府。”
。。。。。。
原来是师娘的另一位夫君。看来是练不了手了,旋而把宅门敞开了些,挠头道:“师傅带师娘昨晚登山赏月去了,还没回来呢。要不你们进来坐会儿?”
登山赏月?好雅兴!
向云驰眸色清冷地睨着眼前的白发少年,似笑非笑地阔步而入。
他有的是时间,再久都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