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含芷如常拜见元仲华。
在正常拜礼之后,王含芷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微笑,柔声说道:
“公主殿下,听闻郎君昨日已归,想必殿下已经见过了。妾身正想着为郎君缝制春服,不知郎君身形可有变化!”
王仲华听了,顿时对着王含芷怒目而视,看不惯她的一番故作贤淑,脱口而出。
“是你要缝衣,何必来我这里打听!我又不是裁缝,哪会整日留意人的身形变化!”
王含芷只是嘴角微扬。
“是妾身唐突了,既如此,那妾身下午再去东柏堂寻郎君便是,妾身先行告退!”
王仲华已是大眼瞪小眼,一方面她不肯承认昨晚未见高澄,另一方面气愤王含芷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似乎是在暗讽,高澄不一定能来主母这里,但一定会去东柏堂。
等到王含芷出门后,王仲华终于按耐不住,随即告诉韩玲:
“昨日让你去东柏堂,你不去,今日可别让她捷足先登了!一定把子惠哥哥给我请来!”
韩玲连连应诺,随后就安排婢女,待到高澄下朝时辰,就去往东柏堂打探。
午后,高澄还在中书省处理政务,迟迟未归。
东柏堂的婢女在堂前徘徊,久等高澄不归,正打算回去禀报。
这时,秦姝从宋娘处探望过长恭,刚回东柏堂。
她已恢复以往在高澄身边的护卫装束,并且又戴起了面具。
擦肩而过之际,婢女一眼认出了她。
随后婢女望着秦姝的背影,仔细确认了一番后,就匆忙跑回元仲华身边禀报。
此时元仲华正看着女儿高玉婷,与儿子高孝琬练字。
小女儿高玉妍则由乳母带在外面玩耍。
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书写的文字歪歪扭扭,但元仲华却满心欢喜,不停地夸赞着他们。
婢女一进屋,元仲华心中一喜,以为是高澄回来了。
随即快步上前,带着期待的笑容
“怎样?子惠哥哥回来了?”
“公主殿下,奴婢还未看到世子归来,只是,只是看到以往跟在世子身边的女护卫,如今回来了!”
上次见秦姝还是在后宅,看见她与高澄亲密,从此就不知道她的去向。
高欢请封养女高姝为郡君的事,她也是在几天前才知道,当时就曾猜想过,秦姝是否就是高姝。
如今高澄与秦姝都回了邺城,秦姝以往都是住在东柏堂,难道高澄昨日与她一起?
元仲华只觉心惊如雷,难怪秦姝走后,高澄就常常歇在东柏堂,原来并不是因为政事繁忙,而是高澄真的上心而已。
明明后宅有这么多女子,高澄一从晋阳回来,仍旧歇在东柏堂,原来只是因为,那里有秦姝。
“我总算是知道了,子惠哥哥倒是会瞒!”
元仲华说着,猛地从剑架上提起长剑,怒气冲冲地往东柏堂走去。
两个孩子见状,也跟着丢了手中的笔,想要跟上凑热闹,但被屋里的婢女拦住。
韩玲快步跟在元仲华身边,焦急的劝阻着
“殿下,您这是要作何啊?”
“昔日她险些伤我,我还未能报仇,今日又恬不知耻的勾引子惠哥哥,我倒要去会会!”
元仲华一边应着,一边继续疾步前行。
“殿下呀,世子风流,又何止东柏堂那位?
更何况,若再被世子撞见,世子又得恼您了!
殿下不妨以主母之名,顺势将她纳给世子?”
元仲华听了,脚步顿住,满脸不可思议
“阿玲,你说什么?”
“这自古以来,主君最恼的便是主母善妒,殿下,您忘记昔日,世子为何发怒了?”
元仲华听了不禁想到当初陈如娘入府之时,高澄不惜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动手。
还让王含芷从此协理家务,分她掌家之权,驳她主母颜面。
心中顿时冷静了几分,缓缓将剑递给一旁跟随的婢女。
“把剑放回去吧!”
说完,又转身继续往着东柏堂方向,缓缓前行。
“阿玲,你说,这个秦姝会不会就是,阳翟郡君——高姝?”
韩玲心思转了一转,秦姝如今和高澄一起回了邺城,那应当都是从晋阳而来。
以往高澄都是管她叫姝妹,或许两人就是一人。
但高澄还与秦姝在一起过夜,她也不敢乱说,只是小声的回道:
“殿下,世子向来不拘管束,更不喜欢别人背后议论,就算秦姝真是高姝,也不应该由我们这里传出去!”
元仲华虽然骄纵,但也不笨,听了韩玲这话,就又停了下来。
继续去东柏堂见秦姝,怎么想,都不是明智之举。
难怪大清早的,王含芷就要引诱自己去东柏堂!
“阿玲,还好有你!不然我就被那王含芷给利用了!
最可恶的就是她,平日里看似温柔贤惠,实则心思歹毒!”
随后便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进房间,就让乳母领将孩子们领出去玩,同时屏退了其他婢女,才轻声问道韩玲。
“子惠哥哥和秦姝这般,难道我就要一直,装作若无其事?”
“殿下,昔日世子有那崔季舒掌媒牵线,殿下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殿下既知世子为人,也当知道顺而不逆,才可相安!
况且若东柏堂那位,真是什么阳翟郡君,哪里还需殿下劳心?”
说完就俯身到了元仲华身侧,低声说道:
“以往秦姝与宋娘亲近,不妨使一宋娘身边的婢子,故意在孝瑜和孝瓘两位公子面前,透露出秦姝身份。
等到府内皆知秦姝身份,世子自然有所收敛?
只要堵严实了那婢子的嘴,世子查起来,恼恨的也只会是宋娘!”
元仲华听了,瞬间展颜。
“阿玲,你可当军师啊!这事就由你去安排!”
“诺!”
到了傍晚时分,高澄来到秦姝房里,看到妆台上摆着以往她戴的那张面具,便轻轻拿起端详。
不禁微皱眉头,抬眼看向秦姝,语气带着一丝心疼。
“阿姝,你真的?!又戴面具了?”
秦姝缓缓走到高澄身边,伸手接过面具,放回原位,微微垂头,继续凝望着面具。
“好像......戴上它,才更自由!”
其实两人心里,都生了一丝酸涩,只是如今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阿姝,对不起,让你委屈了!”
高澄一边说着,一边揽着秦姝入怀。
秦姝倚靠在高澄怀里,享受着高澄的气息心跳,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子惠哥哥,阿姝不过顺心而为,不觉得委屈。
不过......整日与你这般厮混,反倒有些问心有愧!”
高澄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他立起身子,双手轻轻扶着秦姝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细声问道:
“问心有愧?何愧之有?对谁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