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玩够了吗,咱们快回去吧,要是被皇后知道了,非得打断奴婢的腿不可......”
在帘幕之后,偷瞄孙稷侠的正是当今陛下的独女,刚刚被进位为高阳公主的朱毓葭。
调皮的朱毓葭今天在后宫内,听起贴身侍女穗儿绘声绘色说起奉天殿内的情景时,便对穗儿口中那位年纪轻轻就受封为楚国公的大帅,勾起了好奇心,想要一睹风采。
朱毓葭想看看那位大帅是不是真像穗儿说的那般英武不凡,于是她穿上了穗儿的衣服,偷偷跑到了华盖殿的这处小门偷瞄,谁料那穗儿口中英武不凡的孙大帅,竟然就是当初在扬州府汴河边上,将馒头赠与自己吃的大哥哥。
往事回忆上心头,高阳不禁想起了那双大手,是她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温暖。
高阳收敛心神,皱起眉头,佯装不高兴,转过身对穗儿说道:“你怎么这么胆小,再催我,我先把你腿打断”,高阳说完还挥了挥小拳头,作势要去锤穗儿,吓得穗儿立即闭住了嘴巴。
高阳这才转身继续“窥伺”华盖殿之内的晚宴。
华盖殿内,高阳偷偷观察着殿内众人状态,在美酒、佳肴和翩翩起舞的佳人面前,大殿内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逐渐将矜持卸下,有嗜酒之人,有大快朵颐者,也有眼睛紧盯佳人不放者,就连当今文臣第一人,眼睛也忍不住朝宫殿中央起舞的美人身上瞄。
当大家都在酒酣耳热之际,唯有孙稷侠,如遗世独立一般,安静坐在武座第一把交椅上,手指摩挲着一块玄武玉佩。
他有点想念故乡和亲人了,自己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在五百多年前,做出了好大一番事业,不知道会不会惊讶......
孙稷侠和殿内众人表现的对比,让高阳的芳心蹦蹦直跳。
他,真的好高冷、好忧郁啊!
少女恋爱脑霎时上头。
孙稷侠想起过往,孙稷侠突然对当前的好酒佳肴和美女,感到索然无趣,他假装如厕,起身向身后的小门处走去,准备去殿外透透气,谁料他刚打开幕帘,便看到一个妍姿巧笑、眼如水杏的倩丽宫女,闭着眼睛倚靠在门上,神游天外。
高阳正幻想时,忽然感到身前似有清风徐来,遂睁开眼睛,恰好与孙稷侠四目相对……
华盖殿内的靡靡之音顺着珠帘飘出殿外,但在此两人之间,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安静的连根头发丝掉落都能听到。
高阳比孙稷侠低半个头,她抬头望向孙稷侠,刚好如同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一样,凝视那双装着星辰大海的眸子......
“咳咳咳~”
随着后侧穗儿的发声提醒,高阳终于反应过来,略施粉黛的双颊,霎时红的如同秋天成熟了的小苹果一般,平常在宫里素爱调皮的高阳公主,竟然羞涩的用两只小手捂住了脸。
身旁的穗儿看见高阳公主这番摸样,忍俊不禁起来,公主啊,就是嘴上狠兮兮,心中羞兮兮......
高阳公主转身,以平常偷吃御膳房碎嘴的步伐,带着穗儿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只给孙稷侠留下了一阵空余此地的暗香。
孙稷侠一时感到好笑,这是哪殿哪宫的宫女?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华盖殿里发呆偷懒不干活,他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转身继续向殿外走去,但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却深深嵌入了他的心中,怎么也挥之不掉......
孙稷侠行至华盖殿外,清爽的晚风,将他昏胀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七八分,他凭栏眺望,将整座皇宫尽收眼底。
现在的长京皇宫,乃是由先前的湖广总督府改建而成,在朱聿键监国之后,由于官署宫人的增加,原先的建筑已经不够用,工部遂在原先的基础上,仿照原先南京皇宫的格局,增修了三殿两宫,即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内廷的乾清宫和坤宁宫。
这三殿两宫的建筑,并没有修建的像南京那般豪华高楼,工部秉承了朱聿键节俭的国策,将这几座宫殿按照南京那边的模样,同比例缩小了三倍有余,大大节约了人力物力,所以孙稷侠现在看到的长京皇宫,其实是缩小版的南京皇宫。
“大哥,您怎么出来了?”
朱士忠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穿飞鱼服,腰悬佩刀,他刚刚带人巡视完大内岗哨,转至华盖殿外,便见孙稷侠独身一人依靠在玉栏之上。
隆武皇帝登基后,在内廷重建锦衣卫,他将三千大内侍卫全部转为锦衣亲军,以朱士忠作为皇帝亲随、大内侍卫统领的身份,拔擢为锦衣卫都指挥使,随后朱士忠被隆武帝封为正二品金吾将军,特进上护军勋,成为了隆武朝人人闻之色变的鹰犬头子。
朱士忠向后摇了摇手,身后跟着的一队锦衣随从,随之四散守住各个口子,留给两位大佬足够空旷安全的谈话空间。
孙稷侠瞥了一眼,随即打趣道:“小七,你现在可够威风了”。
朱士忠冷漠的神色消失不见,像又是回忆起了那个小渔村的少年一般,咧开嘴角笑道:“我现在有时候醒来,常常有种恍若隔梦之感,好像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随后他脸上又闪现出一抹不安,继续道:“大哥,我好怕现在拥有的一切会突然消失,我好怕再回到从前的那个小渔村里去......”。
孙稷侠轻轻拍了拍朱士忠的后背,安慰道:“有大哥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再受曾经的那种痛苦”。
.让人闻之色变、人前威风凛凛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在孙稷侠面前却如同那个小渔村的少年一般,他重重点了点头,对大哥的话,他从来都是信如泰山。
孙稷侠一甩长袍,双手向后背住,夜晚的清风吹拂起长发,他的目光越过宫殿,看向更远的北方,此时此刻,孙稷侠有感而发,轻声念道:“春来我不先开口,哪只虫儿敢作声?”。
身旁站立的当朝锦衣卫头子,负责侦知群臣动态的朱士忠,却仿佛聋了一样,他扫视周围,确认没其他人听到,才低声言道:“大哥,不管小七身居何职,永远是你的小弟”
清风拂来,将一切隐秘吹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