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头年近六十了,一说总咳嗽,不过马步飞看他身上总有一股子不实在的老成。
“你赶到的时候,太平缸应该有水,为什么还要去伙房取水呢?”马步飞问道。
“太平缸?太平缸已经没有水了。”老郑头又说道。
“没有水了?你确定?是用完了,还是忘记存水了。”
“是用完了。”
马步飞起身想了一下,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厉声喝道:“你撒谎,上次为什么隐去太平缸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
“上次……上次大概是忘了吧。”
“可是我分明记得,上次郑二哥说,太平缸里的水是他用完的,当时他第一个赶到现场,先用完了太平缸里的水,可是火还是没有止住,这才去伙房取水。你们两个到底谁说的才是对的?为什么要瞒我?”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水确实是用完了。”
“那太平缸是怎么烂的?”
“……烂……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水桶飞出去砸烂了太平缸。”
眼看郑头的话总有些不可信,马步飞当下派人找来了郑二哥,郑二哥其实是郑头的儿子。
马步飞又问了郑二哥同样的问题:“太平缸是怎么烂的?”
父子两人面面相觑,郑头额头上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这时郑二哥说道:“……我记得是烧烂的……水用完之后,当时应该是火越来越大……太平缸都烤热了,咔嚓一声便碎了。”
这话一出口,马步飞便看向郑头,眼神如刀。
“你们两个人谁在说谎?”
郑二哥这时扑通跪了下来,连忙说道:“都怪我!马巡使,这一切都不管我爹的事,都怪我。”
马步飞愣了一下,心想他们果然有事隐瞒,又道:“你只管老实交代。”
郑二哥这才说出了当天的真实情况,他是第一个发现失火的仆人,也第一个赶到了现场。
郑二哥看到起火后,随即从仓房边的太平缸里取水,开始灭火。
他哪里成想,这一桶水泼上去,火突然烧高了两丈。
原来桶里不是水,是猛火油。
太平缸里也有一半足足是猛火油。
猛火油一浇,火焰疯长,逼得人无法靠近,很快引燃了太平缸内的猛火油,太平缸瞬间被烧裂了。
猛火油四溢开来,火焰瞬间像水一般四处流淌开来。
马步飞听到这里,似乎已经是明白了,问郑头道:“所以你害怕让儿子担责任,于是让儿子撒谎?你可知道,你们耽误了多大的事啊!”
老郑头点了点头,老泪纵横道:“我家老二不容易,大哥得病走了,妹妹还小,将来全家可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了。”
“我是老郑家的独苗,但我也不是孬种,马巡使,该说的我都说了,有事我担着,请你不要难为我的老父亲。”郑二哥说道。
“住嘴!这一切是我的责任,马巡使,不关二哥的事情。”老郑头喊道。
马步飞听了,心中不免有一丝动容。
不过事归事,情归情。现在对于起火的真相,他心中还有不少疑问。
“那便是了,记得那天,有水工来送过水对吧?”马步飞又问道。
“嗯,大概是起火前半个时辰左右,送水工来过一趟,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老郑头冷静下来又说道。
“如你所说,当天没有其他人进入过院子,那会不会是水工悄悄地运进了猛火油呢?之后再趁机纵火,想一想,太平缸里的猛火油淌开了,火势必然一发不可收拾。况且,我记得伙房里也有猛火油爆燃,伙房里水缸兴许里也被灌进了猛火油。”
老郑头想了想又道:“听起来或许有理,不过卸水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水车里流出来的是水啊。”
“你确定?”
“我敢确定。”
“那个水工叫什么?”
“水工姓刘,人人都叫他刘四腿,家住在明义坊。”
“你们两个,现在还摆脱不了里应外合的嫌疑。”马步飞又道。
之后,马步飞立即找人先押着老郑头父子去了开封府。
眼看马上又到了交差的日子口了,马步飞开始寻找刘四腿的下落,目前来看,这个水工有最大嫌疑。
可是一天下来,真是太奇怪了。
明义坊水行里确实有刘四腿这么个人,可是他却连人带车消失了,谁也没有见到,人间蒸发。
马步飞的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想好好破个案,老老实实为自己争口气,难道就这么难?
三天时间到了,这下李建文要是想难为他,可算是能找到发火的借口了。
不过事实上,还没来得及等到李建文发火,更严重的事情又发生了。
汴梁又起火了,这次烧起来的宅院同样不小。
宅院的主人是,殿前都指挥使高俅,人称高太尉。
这下火是烧到了老虎屁股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