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火油,又叫石油,或者说是从石油中提纯而来。
真金之前听冯员外说起过,当年沈括曾任军器监正,下设十一个工场,其中猛火油作的主要任务便是炼制猛火油,又称石油。
当时沈括把这种黑色粘稠的液体叫做石脂水,后来他在巡察陕北二郎山时,又看到当地居民冒着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低温在河边开采石脂水。
沿河两岸支起了一顶顶帐篷,帐篷内热气腾腾,四周的积雪都被融化了。
这石脂水黏稠似胶,烧起来火很旺,沈括看到这种黑色液体是从岩石缝里溢出来的,便命名为石油。
不过各地开采石油的方法不一,成色也不一样,起火的效果并不好,为了保证质量往往需要提纯,因此沈括特地设立了猛火油作,发明了一系列提纯石油的办法,来制作猛火油。
猛火油一般是用来防御战役,即为守城战。因为若是使用不当,进攻的时候很容易烧到己方。
不过自从沈括发明了猛火油柜之后,猛火油也会用于进攻,火油可以喷到数丈之外,杀敌威力可想而知。
事实上,潜火军现在打火用的喷水箱便是从猛火油柜改造而来,原理也是相同。
经过对猛火油作的调查,真金丝毫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
正在真金灰心丧气之时,张择端思忖了许久,又道:“我留意到一件事情,或许是个突破口。”
原来张择端发现虽然近三个月来,猛火油没有运出去过。
可是每隔三天却都有原料要运进来,即是从各地开采来的石油。
猛火油虽然没有少,可是不能保证原料没有少啊。
张择端又找作头了解了一下,事实上,猛火油的出口管控虽然严格,但是对原料的把控却很松。
这是因为各地的石油开采量不稳定,有的地方是四季常有,有的地方则是冬天才有,因此有的产地虽然官府接手亲自开采,但是官府也没有办法严格保证稳定的产量。因此猛火油作偶尔也会收购民间开采的石油,所以来送原料的人也有民间的商人,他们可以载着石油进得了城门,同时城门看守不会严格登记数量。
因此这些石油进了城,最后到底是去了哪里,其中大有操作空间。
得知今天还会有石油送来,张择端和真金决定在此蹲守,来一个守株待兔。
到了夜半时分,果然来了一辆车,两个男人拉车,一老一小,老的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小的看上去便只有十七八岁。
车上是十来个木桶,上面用厚厚的垫子盖着,每个木桶看起来都密封得很好,盖子也扎得很紧。
马车走得慢慢悠悠,他们顺利进了猛火油作的大门,之后照常开始卸下木桶,简单做了登记。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卸完了货,一老一小又收起了垫子,上车回了。
可是真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又对张择端道:“你看这车辙印,我感觉不像空车。”
他们可不能轻易放弃这最后的线索,趁着夜色,他们远远地跟上了这一老一小。
转过了两条街,车子穿过龙津桥,来到了闹市区。
之后兜来转去,又来到了苦井坊。
苦井坊在城南右厢,这一老一小竟然走过了半个城市。
月黑风高,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小院前面,趁着月色,老丈掀开了车上的垫子,抬起车上的木板,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夹层。
夹层不算深,但是放下木桶确实正好,里面并排藏了三支木桶。
两人悄悄地把木桶卸了下来,扣开了院门。
果然不过一会,院里出来一个人把木桶搬了进去,又拿出一个钱袋给了老丈。
未免打草惊蛇,真金一直在暗处观测。
那老丈又上了马车,走过了一条巷子,路上他正是喜笑颜开,说道:“再送个几趟,就在城外买下些地,置个大院子,到时候你也能娶个好婆娘。”
趁他们放松警惕,真金和张择端当即从前面出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人抓住了一个。
“老丈,你可知道,你的石油卖给了谁?你可知道,你这是助纣为虐呢。”真金说道。
那老张立刻慌了,又道:“我不敢了,再不敢了,好汉你们放我们一马,我儿子才十八岁,可不能惹上官司。”
“不想惹上官司,便实话实说。”
老丈拼命地点头。
听老丈说了,真金才知,原来老丈本是城外居住,他负责从城外的码头上往东京城里送石油。
那日一个脸上带着青印的汉子找到了他们,要出高价买他们的石油,老丈一时贪财,便答应下来,于是每趟来送石油,便送到这里三桶,一来二去,老丈已经挣了不少银钱了。
可是钱哪里嫌多,老丈竟一直卖了又二十多桶了。
二十多桶石油,真金听了这个数字,浑身的汗毛即刻倒竖起来。蓄意放火的话,这恐怕能够引燃整个苦井坊。
当下真金把老张和他儿子捆了起来,一路架着马车来到了开封府。
他要找马步飞。
此时马步飞正愁没有线索,他去查了猛火油作,但是没有发现异常。
之后,他又派出手下查遍了汴梁的药铺,也没有发现有人大量囤积猛火油。
事实上,因为猛火油还有药用,一般拿来外用,可以解毒杀虫,治疗顽癣恶疥、疮疖、白秃等。因此药铺一般也会有售。
不过药铺的量少,马步飞查了一圈下来,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这下真金正好带着人送上门来,马步飞忙道:“我正想去找你,看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来不及客套,真金忙道:“你就是不来找我,我也要来找你,你查错了,我们找到了线索。”
随后真金又将这老丈的事情说与了马步飞。
马步飞听着听着,面色青了下来:“那人确实是脸上有个青印?是否像一条青龙?”
老丈回答道:“青龙?官人这么一问,好像是看着有些像。”
“是了,很有可能是一个人。记不记得,那个假冒道士放火的人脸上也有个青印。”马步飞又道。
“那你还等什么,今天连夜,我们去苦井坊,一锅端了他,来一个人赃俱获。”真金坚定地看着马步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