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内斯拦在过道里的时候,凪诚士郎起初是有些懵的。
他本来就懒得记人,能想起内斯是德国栋的人已经很不容易,略略思考了一下,确认自己和他没有交集后往后一靠,和他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内斯从来没见过这种路数,微微愣了一下后,秀气的娃娃脸上依然带着滴水不漏的表情:“诚士郎认识Erice很久了吗?”
“……”
凪诚士郎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上来就喊他名字的路数,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悄悄窜起一连串鸡皮疙瘩来的耳根,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要不要把同传耳机摘掉。
“嗯。”他点了点头,随即又说,“但这和你没关系吧?”
牙齿因为他这句冷淡的反问而下意识地咬了下内侧的嘴唇,下一秒笑容却又更加扩大:“如果我是你,在她身边这么久,早就该认清现实了——”
凪诚士郎不是很想理他,但被他堵着路出不去,站久了又觉得累,正要就地往下一蹲等绘里世来领人时就看到内斯又往前趋近了一步。
明明是俊秀无害得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笑容看起来也很是温和亲切,但当他开口时,不懂察言观色如凪诚士郎也清晰地感觉到了他语气中包含的刻毒恶意:“——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如果不是早遇到她的这几年,你在她身旁根本占据不到特殊的位置。你的优势就只有时间而已。”
凪诚士郎过去并不是没有收到过来自他人的恶意。
“怪人”、“阴暗角色”、“万年寝太郎”,他们对自己的这些评价对他而言,和一阵轻风拂过没有任何区别,不会在他的心上留下半点痕迹。
只有绘里世。
他听到内斯说:“……总有一天,你会追不上她。”
被精准地戳中内心深处长久的恐惧,他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空白,灰瞳里暗色滋生,如正酝酿风暴的阴沉天空,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暴虐的戾气,在理智崩盘的前一秒,他最后做的事是把同传耳机摘下来,塞进了口袋里。
“啊,我听不懂他说话。”所以在医务室里,面对绘里世“为什么打架”的质问,嘴角顶着一大片淤青的他用堪称纯良无辜的语气回答了她,“以为他是来找茬的,所以打了他。”
另一边坐着的内斯瞳孔地震地睁大了眼睛。
绘里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划过那一片看起来骇人的淤痕,在感受到他脸颊肌肉因疼痛而本能的战栗与收缩后收回手,转头拿了冰袋给他敷脸。
两个人还挺聪明,知道避开监控,这就导致了只要他们不开口,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现在凪诚士郎明显在胡说八道,她一手按着冰袋,转头看向内斯:“内斯,你说。”
被点名的人立刻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脊背,像在课堂上认真听课的学生一样把两手规规矩矩地按在膝盖上,鼻尖上肉眼可见细密的汗。
他脸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势,又不肯脱衣服让医生检查,绘里世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毕竟凪诚士郎的格斗水平比糸师凛还不如,要是蓝色监狱打群架,她家竹马肯定是蹲在旁边抱头蹲防的那个。
她心平气和地问:“我了解凪的性格,如果不是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是不可能对你动手的。”
“我……”
被那双冷淡剔透的蓝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内斯完全不见了先前在凪诚士郎面前的气势,手足无措地揉弄着本来就已经皱皱巴巴的衣角,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狗,眼巴巴地盯着她看。
……盯得凪诚士郎又不爽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把她往身前一拽一带,让她跌坐在了自己怀里圈住她,就着这个姿势把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搁,满脸不高兴地回瞪他。
这是在干什么,互殴还有理了?突然就被按到了他腿上的绘里世反手邦邦给了凪诚士郎两下,挣开他的手让他老实在一边坐着,冰枕也自己拿吧。
内斯按在双膝上的手因为凪诚士郎的挑衅举动而忽的收紧了,嘴唇被咬得太久太重,已经浮现出了深深的牙印,他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呼吸急促地紧盯着她脱口而出:“魔法师大人,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
绘里世:“……”
她有点不太想理他,又觉得有点羞耻,与此同时对德国栋精神状态的担忧又加深了些,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
凪诚士郎冷不丁地说:“绘里不是魔法师,是日本特产的魔法少女。”
内斯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他也知道???”
凪诚士郎也问:“他也能看到绘里的守护甜心吗?”
绘里世:“……闭嘴。”
两个人同时乖觉地噤声,绘里世对内斯说:“以后不许把这件事到处乱说,不然魔法就再也不会眷顾你了。”
内斯果然被戳中死穴,短暂的呆滞之后委屈得眼圈都红了,顾不得其他,乖乖嗫嚅着道歉:“对,对不起……”
绘里世铁面无私,虽然不知道他对凪诚士郎说了什么话,但后者先动手肯定也不对,最后决定各打五十大板,一手按住一人后脑,让两个人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碰了一下:“下次再打架,就把你们两个都关起来。”
听到异口同声的吃痛闷哼,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别硬扛着了,我看到你一直按肋下了,凪打了你那里吧?让医生看看去。”
她顺手捏了下邪恶米菲兔没受伤的那半边脸:“从来没打过架,倒是知道打哪儿最疼,不学好。”
内斯看着两个人互动,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慢慢掀起了球衣下摆,问她:“你可以对我使用「治疗魔法」吗?”
和在更衣室里基本上只穿着短裤招摇过市的凯撒不同,他并不是喜欢暴露身体的类型,他的身材也确实不比凯撒健硕,肋骨上只覆盖着薄薄一层流畅的肌肉。
绘里世的感想是,凪诚士郎你小子下手可真狠啊。
胸肋处那一大片青紫和皮肤白皙的本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还没看清楚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就被始作俑者小气吧啦地捂住了眼睛。
她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开了凪诚士郎的手:“你小心拜塔给你发律师函。”
凪诚士郎偷偷撇了撇嘴,绘里世拿了另一只冰枕递给内斯,慢悠悠地说:“说了我是战斗型法师来着。”
她让内斯留在医务室让医生做检查,自己押送凪诚士郎回英格兰栋,后者贴过来在她的肩头蹭蹭,慢吞吞道:“对不起。”
“嗯?”
他低声说:“我给绘里添麻烦了。”
少年略长的柔软发丝掠过她的耳廓和脖颈,触感像他的呼吸一样轻柔:“但我不会给那个章鱼脑袋道歉的。”
“……不道歉就不道歉。”绘里世说,“但以后不许打架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