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世也没有睡好。
“……你昨晚去做贼了?”
结束早晨的例会后,注意到她全程都在哈欠连天的绘心甚八看看她眼下明显的青黑,皱眉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回神后,还是用独特的语言风格表达了自己的关切。
帝襟杏里给绘里世带了早餐,咖啡和热牛角包,她撕了一块暄软的面包塞进嘴里,就着咖啡慢条斯理地咽下去:“失眠而已。不是说其他楼栋也想接受特训吗,现在哪栋有空闲?”
虽说两面宿傩疑似复生,但世界还没到末日,班还是要上的。
“绘里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吧?”帝襟杏里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没事。”绘里世轻描淡写地答,“出出汗也蛮解压的,说不定踢累了我就想睡了呢。”
……大魔王模式的绘里世也很可爱!
帝襟杏里坚定地想。
绘里世是解压了,但法国栋被上压力了。
——30分钟后,哀鸿遍野的pxG回想起了不久前嘲笑拜塔的那个下午……原来他们真的不是在嘴硬啊,能坚持这么久的确已经很了不起了!
和强调身体力量的英格兰或后卫阵容突出的意大利相比,法国栋是各方面都发展得比较均衡、没有明显短板的队伍,强度在新英雄大战里毋庸置疑地处于t0位。
但是没有用。
战术没有用、配合没有用、过人的身体素质和技巧也没有用。
所有曾作为自身的倚仗让他们在球场上斩获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的东西,通通都没有用。
她就像江户时代镇守道馆的剑圣一样,面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挑战者只如八风不动、明镜止水,但在和她对抗的所有人看来,就变成了势不可挡的飓风和海啸!
更可怕的是,她甚至根本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多可怕的事,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起伏,仿佛这只不过是场游戏关卡,还是无趣至极的那种,以至她连通关后尸山血海的结算cG都懒得收集,就这么如同志怪物语里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妖精一般,脚不沾地似地迈着飘忽的步子走掉了。
“她是贞德转世吗?”觉得自己刚才像是被扔进刀簇林立的滚筒洗衣机里搅了一遍的pxG青训队成员神情恍惚,在对世界的认知概念崩塌之后大彻大悟,“我之前在Youtube上刷到过那个圣杯战争的动画,贞德是裁判——你们日本人做动画原来都是取材于现实的啊!”
因为之前和绘里世踢过一场球、所以san值可以算是在场最高的剑城斩铁听不太懂,但他确定这人肯定会和二子一挥很有共同语言。
另一个青训队成员反驳:“不,这明明已经是凡尔登绞肉机的程度了吧。”
不得不说,法国栋的气氛还是要比德国栋要阳间一些的,虽然同样是从身到心都被碾压蹂躏了一遍,但还是有人颇具“我竟然能从和绞肉机的对抗中活下来,伟大,无需多言!”的乐观精神。
筋疲力竭的夏尔直接扑到了洛基身上,让他拖着自己往前挪动,露出了彻头彻尾的强度党嘴脸:“我不要你当导师了,我要去跟着助教姐姐学踢足球!”
“……”被他一身黏黏糊糊的汗蹭到身上,即使没有洁癖,洛基额头上还是冒出了一连串的“井”号,毫不客气地把他从身上拽了下去,“你以为那是你能学得来的东西吗——快去洗澡!”
心性更像孩子的小少年很不高兴,气鼓鼓地磨了磨虎牙后还是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喘着气地走掉了,剩下洛基站在原地,忍不住伸手,摩挲了一下裸露出的手臂上尚未消退的鸡皮疙瘩。
他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在蓝色监狱的同龄人还在为那个令他们目眩神迷的职业赛场苦苦拼搏时,他已经在那个世界里纵横驰骋了许久。
他站在更高处,因此在看待蓝色监狱时,理所当然地带着居高临下的俯瞰态度,但刚才仅仅只是作为观众站在场外旁边,那个傲慢的天才都仿佛被杀死了一次。
……之前诺亚肯定也看过吧?他竟然对此只字不提,果然,骨子里就是个恶劣至极的家伙。
还好她似乎并没有想往职业球场发展的意愿——他由衷地想——不然无论是站在对手还是队友的方位上,这样的存在都会让人很想怀疑踢球的意义。
比如时光青志就很怀疑自己踢球的意义。
水温是本应让人体感到放松舒适的恰到好处,却丝毫无法驱散从他心底渗出来的寒冷,他在浴池里慢慢蜷缩了起来,双目无神地抱住脑袋喃喃自语:“一定是世界出错了,有这样的存在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踢球才对……”
……一个在浴池这种地方嘤嘤嘤的男人看起来还是太奇怪了些,而且在当了一段时间的队友后,就连pxG的青训队成员也都了解了他的本性,知道他这种碎碎念只是自身独特的缓解焦虑的方式,而且他还特别擅长用这种方式把其他人也拖进焦虑中,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他。
“不对劲。”
士道龙圣说。
吹干头发后正往身上套上衣的乌旅人闻言动作一顿,保持着只套了上半截的姿势转头看他:“什么?”
在士道龙圣的眼里,绘里世大多数时候都是很生动的,如同黄昏时天边在折射与漫射的作用下被染上瑰丽莫测的华彩的霞光,即使再天纵奇才的画家都无法调配那种美丽的万分之一。
恶作剧得逞的时候眼睛里会带上笑,踢进那一球后迎着糸师冴不复平静的眼神故意做出的凶巴巴的表情,还有面对他时偶尔会流露出的无可奈何。
相比之下,之前离开时的她的气场太低迷了些。
“……因为我们没让她踢尽兴?”
乌旅人把衣服下摆拉下去,掩住了精壮结实的腰腹。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下睫毛去哪里了?”
“……凛?”
医务室里,正半倚在床上输液的绘里世看到推门进来的糸师凛后微微一讶。
墨绿色发丝只吹了半干,发梢上还萦绕着微潮的水汽,显得比平时柔软了许多。他见她醒着,神情虽然在旁人眼里可能没有任何变化,但确确实实地放松了许多。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固定着针头的手背上,薄唇翕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里的肌肤苍白到仿佛隐隐透光,如果不是上面还浮着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几乎会让人疑心是由冷硬的玉石雕琢成的,所以才会这么没有生气。
“这个啊,”绘里世顺着他视线投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葡萄糖而已——这样补充能量会快一些。”
她本来完全没意识到糸师凛是专门来医务室看她的,和他说完这句话后就低下头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摁手机,吉野顺平表示自己不清楚情况,而五条悟至今都没有回复她,估计还处在焦头烂额的忙碌之中。
头顶洒下的那片阴影一动不动,她心生疑惑,又抬头看向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她面前的糸师凛,顿时心生警惕,心想这是来放狠话的还是要继续追究被她咬了一口的事,如果是前一件倒还好说,后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她也道歉了还斤斤计较也太小气了吧——
但糸师凛做了一件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随着侧头的动作,他颈项纤长挺直的线条舒展开来,自幼辛勤不辍的严苛训练让他的肤色并不像缺少日照的凪诚士郎那样过分白皙,而是呈现出了一种柔和而散发着蓬勃生机的色泽。
因为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几乎能看得到颈动脉在鼓动中的轻微起伏,她留下的那枚荆棘蔷薇的印记随之颤动,在她的瞳孔中盛放开来。
纤长如羽的下睫毛微微颤抖着,不知为何,少年紧绷的声音有些气息不稳。
“……我洗澡了。”他说。
纵使是绘里世一时间也没能理解他这句话是想表达什么。
绘里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