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润华无语的看着小姑娘怀里捧着苑中几株开得极好的并蒂菡萏,强装冷静,双眸死死地剐着面色无波的周应淮,深吸一口气:“周应淮,你当这儿是你家呢,养的好的那几株都被你一人薅秃了!”
“这不是冯主理说我不来吗?今个儿赏脸来了,却半点好处都不愿给,这就是你所说的待客之道?是不是这个理儿?”周应淮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嘴,身旁的舒岁安不想被波及,不吭声的看着幼稚的两人。
周应淮下巴轻抬招来小厮:“替小姐包起来,等会带走。”
小厮踌躇地定在原地,弓着腰看着冯润华,冯润华轻啧了一声,点头挥手让他带着花下去了:“真烦人。”
菡萏苑虽在湖中央,但没有受外头一丝一毫的风雨影响,掀起珠帘,里头温暖如春,凡有边角的地方都有熏炉置放烘着,苑中的绿植花卉比外头的更显枝繁叶茂,房梁上还悬挂着一个个供客人逗弄的鸟笼子,里头养着各色圈养的家养鹦鹉。
舒岁安不禁微微仰头伸手摸着小兽养得极为矜贵的毛发,调弄着它的下巴,小兽眯着眼享受,周应淮把脱下外套搁在座位,站起身平视着笼中鸟,弥了一眼正和小厮交待事的冯润华:“养着鸟雀,不怕吗?鹦鹉前头不敢言。”
只见冯润华侧耳听着小厮弓身回禀,皱了皱眉,轻声耳语交待了几句吩咐,便遣走小厮随即转身,一转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愁态:“它们学舌的本领呢,得藏好才可以进碧翠居的门。”
听到这里,舒岁安抚摸的手迟疑的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轻抚。
周应淮眼尖察觉到她有一瞬的不适,轻咳了一声:“岁安,净手来用餐了。”
舒岁安接过一旁伺候的小厮净手的帕子,而后微笑的给小厮轻声道谢,拉开桌子最旁的椅子,正要坐下时,一旁的周应淮揽着她的凳把手,仰头看着她,抬头示意她坐自己旁边的主位。
舒岁安拉凳椅的手霎时定在原处,她坐主位吗?这......
冯润华见状交握的双手掩唇一笑:“别跟哥哥客气啊,在哥哥跟前没这么多规矩。再说,小厮们也打点好放置好餐食了,再换位置,妹妹你也不舍劳动小厮们吧。”说完,抬手晃了一圈一旁伺候的人儿。
一旁伺候的小厮弓着身微笑的看着舒岁安,替她拉开主位的凳椅,她不忍为难小厮们,只能却之不恭的微微弯腰点头:“有劳了。”
主位搁着一盅膳食,小火一直温着,落座以后,一旁的小厮作了个揖掀开盅盖。
是煨的红糖姜汤。
舒岁安紧皱眉头,手拿汤勺迟迟未有动作,她不喜姜味,平日里生理疼痛时也不会饮用,估摸着是周应淮见自己淋了雨,特地吩咐准备用来驱寒的,掩下不耐还是轻尝了一口。
“不辣。”
周应淮挡住想上前来伺候的小厮,自己掀开了面前的汤盅,他的是普通的虫草花清汤,抿了一口:“那就好,喜欢就多吃点。”
舒岁安轻轻地恩了一声,饭桌只余下轻轻的餐具敲击声,冯润华瞅了瞅身旁安静喝汤的舒岁安,然后与周应淮的视线对上,又双双默契的垂眸,相对周应淮的面无表情,冯润华的表情可谓是灿烂许多,是灿烂笑容。
汤本身是味甜汤,癖去舒岁安不喜的姜味,故而她食得很欢。
在座三位,除了她用尽了汤膳,其余二位只品了三分之一便放下汤勺了,大门大户的规矩:食不过三。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即是节制,又是约束。为的是不让旁人起了异心猜出喜好泄露传出,再者高位者从上至下都接触形形色色的高级食材,口腹之欲早已是他们的日常,并不会有什么特别上心的口味,只要食材用得精,人食得好那便尚可。
一旁的小厮很有眼色,待舒岁安饮用完毕后,方端上漱口的茶盅和帕子,才一起撤去汤盅。
而后到门旁摇铃,命人后头一直候着的人把菜肴奉上。
上齐后,小厮们弓身悉数退下,熄了一部分灯盏。只弥留下一名表演者,身着水波碧色轻衣,发髻是凌虚髻别上一枚稍稍嫣红含苞待放的红荷,手执一凤尾琵琶缓缓行了一礼,落座在紫檀掐丝珐琅花卉屏风后。
遥遥望去,只取一景,美人影隔着屏风晃动,配上悠扬琴曲,看得人心向往之。
而这些,周应淮都不予理会,目不斜视的看着舒岁安用饭,舒岁安接过周应淮递过来切好的羊排。
这名伶人是专门为着周应淮来的,放着古琴乐队首席不做,偏偏屈居于着碧翠居,为的是一睹周应淮的风姿,但显然,周应淮不识风情。适才行礼时,伶人瞧见目不斜视的周应淮,此时琴声已从珠落玉盘到如泣如诉。
听到这,谁人不知呢?只叹佳人有意,襄王无心。
罢了冯润华轻嗤:“应淮,别说不给贵客待遇,给了,也不解风情。”
周应淮眼睛都不抬一下,轻咬了一口甜腻的撒满椰丝的糕点,微微皱了下眉:“你自己慢慢解吧。”
他不懂,舒岁安为何能用得下如此甜腻的糕点,有点甜得发齁,搁下筷,抿了一口雨前龙井冲一下。
忽而,有小厮前来在冯润华耳边轻语,冯润华看了眼对面的周应淮,小声到:“不是叫你拦着点吗?”
小厮为难,毕竟这位主也是难伺候的。
话落,便听见苑外突兀声:“怎么,侄儿可以来,做姑姑的就不能吗?”
门外的小厮拦不住来访的人,纷纷在一旁躬身行礼:“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