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雄大吃一惊。
他迅速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枚玉带扣,用手掌托着递到沙中金面前,问道:“是不是这一枚?”
沙中金也面露惊讶之色,接过玉带扣仔细察看两眼,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一枚青白色的琵琶状玉钩。
玉钩是装饰物,这枚玉钩从形制尺寸上看,应该是装在腰带上的。雕成琵琶状,很是精致美观。而且它的玉质、色彩,与那枚玉带扣,显然是同一块料!
两枚玉器放在一起,浑然天成,就连外行都看出是“双胞胎”。
不用沙中金解释,大家全都明白了——接头人所持的玉带扣,就是这一枚。
“罗堂主,你是从哪里得到玉带扣的?”
“从一个江湖败类手里,可是——他已经死了。”
罗汉雄摊摊手,遗憾地说道。
当时从金盛光手里缴获这枚玉带扣的时候,那家伙没说出什么话来,就死去了,没有得到一句话口供。这意味着,线索断了。
桑丹凤道:“您别担心,我们马上查找,玉带扣的主人如果是遇到江湖劫匪,只要还在人世,我们就有把握把人要出来。就怕落到官府手里。”
沙中金脸色凝重,点点头。
“如果落到官府手里,说实话后果很严重,不瞒二位,他是派在津沽的卧底,身上带有今年以来南北战线的重要情报,敝军司令部正在等他,和我一起返回衡净山,绝不能让火阳军方从他嘴里掏出秘密。”
“沙副官,我们马上行动。”
……
……
火阳城内,西北角一个小酒馆里。
盖天霸和杜秀才相对而坐,喝着闷酒。
杜秀才发牢骚,“大哥,咱们弃暗投明,这些日子鞍前马后,呕心沥血,怎么反倒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江湖上对咱们横眉冷对,官府里也怨天尤人,咱们他奶奶的是耗子掉进风箱里,两头受气呀。”
“嗯,”盖天霸阴沉着脸,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大哥,”杜秀才道:“咱们一念之差,上了贼船,只怕是铸成大错了。”
“唉,老杜,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可不好下呀。如今江湖上越来越不好混,黑道这碗饭,越来越难,官府这座靠山,虽然有点扎屁股,毕竟稳当呀。”
“那就这么忍气吞声,苟且偷安?”
“哼哼,”盖天霸冷笑一声,“俗话说,狡兔三窟,如今这个世道,谁有枪杆子,谁就是大爷,今天咱们认陆大牙当主子,明天可就不一定了,你记着,心眼一定要灵活点,跟谁,都不能死心踏地。”
“是,”杜秀才连连点头,“您说得对,大哥,狡兔三窟,见风使舵,对极了。今天咱们投了陆大牙,明天也可能投孙大牙,赵大牙。”
“对那个衡净山方面的罗汉雄,要笼络,要结纳,那小子很有价值,他身上连着好几条线,必要的时候,咱们也要和衡净山拉上关系,多留几条后路。”
“大哥,您真是足智多谋,高瞻远瞩。”
这时候,从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喽罗,凑到盖天霸耳边,小声说道:“大哥,喜事了。上个月丢了的苗子,重新撬开了封。”
“哦?”
“嘻嘻,大哥,《连字解》那根线儿,重新续上了茬口,据小的探得消息,郭老千出现在了桑园花圃,这小子最近离了赌场,正在东游西逛,插花子摆局子,虽然他化了装,但是小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给认……”
“他现在有没有脱梢?”盖天霸一把抓住喽罗的衣服。
“没有,二赖子他们正盯着呢。我们没有打草惊蛇。”
“好,干得好。”盖天霸夸奖了一句。
两眼放光,把桌上的酒杯拿起来,仰脖一饮而尽。
……
……
陆绍斌宅邸里,角落那间小黑屋牢房里,安安静静。
乔万油百无聊赖地躺在草堆上,头枕在脑后,望着房梁发呆。同屋那个难友赵大刚,躺在旁边闭目养神。
“吱,”
房间厚重的木门打开了,阳光骤然打进来,很刺眼。
看守士兵提着个篮子走进来,里面放着一堆肉包子,还有一壶酒。肉包子还是热乎的,冒着阵阵香气。
“乔万油,”士兵用一惯的冰冷语气说道:“今天下午杀头,这是你在阳世的最后一顿饭,吃点好吃的吧,临死做个饱鬼。”
篮子放在地上。
士兵走出去,把木门又关上了。
乔万油愣了一下,起身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包子,没动,抱着双腿发呆。
这是一般死囚犯常见的景象,死到临头的时候,头脑发蒙,不知所措。害怕……焦虑……茫然。
赵大刚爬起来,说道:“乔兄,想开点,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咱们跑江湖的人,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我不是你们黑道上的人。”
“咳,”赵大刚说道:“老兄,到了这步田地,你还矜持什么呀,算啦,把什么都放下吧。吃完喝完好上路,最后一顿饭,别屈着自己。”
乔万油闷着头,不吱声。
赵大刚把酒壶拿起来,“来,喝两口,别往心里去,我敬你一杯。”
乔万油还是没吱声。
赵大刚把头凑过来,小声说道:“老兄,说正经话,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告诉我,我出去以后,赴汤蹈火,也要给你完成。需要给什么会捎话吗?要我替你办什么事,你尽管讲。”
乔万油扭过头来,瞅着赵大刚。
赵大刚的眸子闪闪烁烁。
乔万油说:“我还欠窦家寨的孙财主九十五块银元货款,你替我去还了。”
“你……”赵大刚不满意地说:“这算什么事,你都要死了,还要还什么货款!有别的重要事没有?”
“别人给我介绍了一门亲事,下月初十相亲,我不想告诉你,怕你横刀夺爱。”
“老兄,这都哪跟哪儿,谁要横刀夺爱……你再想想,有什么大事没办……”
乔万油忽然发起火了,瞪起眼睛吼道,“你什么毛病,着急了,催我上路,是不是?你要是等不及,就跟我一块儿去。”
说着,伸出双臂,去掐赵大刚的脖子。
赵大刚吓了一跳,“你干嘛?发什么疯……”手里的酒壶也扔了,起身抵挡乔万油,两个人在草堆上打起来。
酒壶倒在地上,烧酒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