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苏如意直接将那一摞大团结塞入了张德会的衣兜里。
张德会的手捂在衣兜上面,似乎怕钱长了翅膀飞了一般,整个人都有点发抖:“苏干部……我家丫头的亲爹亲妈……是什么人?”
苏如意叹息一声:“是京市人。不过,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这15年都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初这丫头能到了你们手里,是被她的保姆卖掉的,这保姆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发现怀恨在心,就偷了雇主家的孩子!”
张德会整个人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那女人说是他的亲生女儿,养不活了,让我们随便给口小米粥,能活就活……”
他说到这里,又是倒吸一口冷气,“那年月,能请得起保姆的人家,恐怕得是京市的大人物吧?”
苏如意点点头道:“的确。这丫头的亲生父母,是京市的大人物。”
张德会两眼放空,晃了两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我们家要遭祸了呀。”
苏如意蹲在他对面:
“张叔,你想差了!
你们家怎么会遭祸呢?
你养大了这丫头,没有把她丢掉,而且看起来对她还不错,有吃有喝有穿的。
这丫头性子也养的很好,他的亲生父母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遭祸呢?”
“真的吗?苏干部。他的亲爹亲妈,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张德会的眼神里又有了些神采。
苏如意指了指他的衣兜:“钱我都带来了,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张德会不知想了些什么,眼睛里就突然涌出泪水来:“这丫头命苦啊……”
苏如意又问道:“张叔,当时将这丫头卖给你的人,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吗?”
张德会重重点头:“这个自然。”
“那你们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物之类的?”
张德会伸出手糊了一把脸,努力回忆道:“丫头的包被!当年,包着这丫头的被子!那被子的样式,是我们从来都没见过的!我们就觉得很不简单!但那丫头的妈,哦不、那个保姆说是她顺手从别人家偷来的。”
苏如意的眼神亮了——想必齐雅琴见到这包被,应该是能认出来的吧。
她问:“这东西还在吗?我能看看吗?”
张德会点头道:“这个自然!苏干部,丫头的亲生爸妈,是要接她回京市享福去了吗?是不是?”
苏如意点头道:“是啊,要接她回去。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在找孩子的下落……她母亲甚至把工作辞掉了,天南地北的在找……”
说完他看向张德会的眼神里,有了明显的庆幸:“还好!还好我找到得比较及时!如果这丫头真的远嫁了,那就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呀!”
张德会听了这话,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丫头,我对不起她呀。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他哥娶不上媳妇,这个家就要散了呀。”
苏如意再次拍了拍他的衣兜:“张叔,这500块应该能解决你家所有的问题了吧?哦,对了!”苏如意说着,又掏出十张大团结来,“还有收媒婆的钱也退了吧?好好告诉人家,这亲事,就免了吧?”
“诶诶,这个是自然。”张德会伸出手要接钱,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苏如意直接将钱塞在了他的手中。
张德会低下头叹息一声:“唉,人穷手短,苏干部让你见笑了!”
半晌,又问道,“丫头回去了……是不是就再也不回来了?”
苏如意再次看向他:“就像她远嫁了一样。”
张德会听了这话,目光顿时空了:“对!苏干部,你说得对!她回京市家里去享福,可比嫁到内蒙的山沟里去好!不过,苏干部,这事我要慢慢的跟他妈说。”
苏如意点头道:“这个自然。”
说完,她又问道:“那个媒婆那里……她什么时候来呢?”
张德会道:“说好的时间是七天后。这七天时间,让我们准备准备,怎么也得带两床被面过去……”
说着,就又要抹眼泪。
苏如意忙道:“好的,我知道了,好好跟婶子说这事。”
“苏干部,你……已经跟我丫头说了她的身世吗?”张德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
苏如意摇摇头:“当然没有。这种事,自然是由你们去说。你也想一想……怎么跟你女儿说。”
张德会点点头,站了起来:“谢谢你,苏干部,你是好人。”
衣服口袋里的钱压着他的脊背,似乎都弯了。
张德会回家去了。
苏如意没有回去,给了他们夫妻俩通气的时间。
她在村子里转了转。
这个村子比苏家庄的境况要好上不少,但依然是一个很贫穷的小山村,孩子们脏兮兮,少女都穿着补丁衣服,露出一大截脚踝来。
苏如意想到志高气扬的齐雅琴,再想想张如意那唯唯诺诺的神色,只觉得命运真是十分的弄人。
她想见媒婆,是怀疑这个媒婆跟夏天秀有关系。
揭露这件事的时候,媒婆怎么也能算是一个污点证人了。
苏如意将一切在心里盘算,才回到了张德会家里。
刚进门就听见夏柳儿的哭嚎声:“不……这不可能……”
而张如意,正站在爹妈房间的门外,嘴里死死咬着一只手帕。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过头,一张脸上满是泪水,轻声问道:“苏干部,我爹妈说的……是真的吗?我不是她们亲生的,这怎么会呢?我爹妈待我这么好……”
苏如意叹息一声:
“你的亲妈,找了你整整15年。
她为了找你工作都辞掉了,15年已经跑遍了大江南北……
我认识她的时候,正是她得到了消息,跑到黑省来看人的。
结果黑省那个,不是她的女儿。
又一次的失望……
这15年来,因为这样的消息,她已经不知道奔波过多少次了……”
“呜呜呜……”张如意捂着嘴巴,跑回了自己屋里。
她倒在炕上,又怕别人听见,把脑袋埋在被褥里,才压抑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