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立秋。
炎热的暑气被秋风涤荡扫清,蔚蓝的天空中飘着几片柔软的白云。
皇后韦氏抬头看着东方被旭日映红的天空,唇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娘娘,这位怡亲王还真是奇怪,怎么突然去了兴庆宫呢?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岂不会龙颜大怒?”椒房殿掌事,皇后心腹桂嬷嬷将挂在臂弯上的凤穿牡丹紫色蜀锦斗篷披在主子身上,一面细心地系着丝带,一面拿眼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皇后韦氏的脸。
韦氏伸手将斗篷裹紧,目光仍然注视着东方,沉默不语。
晨阳冉冉升起,远处宫殿屋顶的琉璃瓦反射出金色耀眼的光芒。
“李牧与武元昊情同手足,你说,他会不会第一时间禀报陛下?”过了半晌,桂嬷嬷听到主子的声音,神色一惊,面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母后的意思是——倘若在李牧之前父皇得知武元昊擅闯兴庆宫,必回龙颜大怒,到时迁怒的可不止那位不可一世的怡亲王!”这时,从回廊走出一位清丽佳人,从她银铃般的声音和咄咄逼人的语气中,桂嬷嬷不用回头便猜出来者是玉瑶公主,陪笑道“老奴真是糊涂了!还是公主聪明过人,一点就透,老奴这就命人去‘不小心’泄露消息!
言罢,桂嬷嬷躬身退下。
玉瑶公主目送桂嬷嬷离去,巧笑嫣然的走上前,揽住韦氏的胳臂,娇声道“母后,瑶儿如此聪明,是不是可以赏赐些什么呀?”
韦氏握住女儿温软玉手,阴沉的眸中溢出慈爱的笑意,温声道“你这孩子,总是没有规矩,桂嬷嬷是本宫身边老人儿,又是看着你长大的老嬷嬷,以后不可如此无礼!”
玉瑶樱唇一嘟,娇美玉颜显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口里未说,心里却反驳道“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奴才而已!”
韦氏见她低下头,以为适才语气过重,心中顿生不忍,放软语气道“快说吧,这么早来椒房殿,除了请安,还有什么事吗?”
玉瑶公主猛地一抬头,一双杏目正迎上韦氏探询的目光,粉嫩的脸颊不由一红,朱唇轻启道“母后,你还没赏赐玉瑶呢?”
韦氏微微一笑,宠溺地问道“瑶儿想要什么赏赐呢?”
玉瑶公主转过身,目光投向院中那株花开万点黄、叶密千层绿的金桂,脆声道“母后,瑶儿要一位如意郎君!”
秋日的午后,温暖且舒适。临近中秋,漪澜殿院中的两株丹桂已缀满橘黄色花苞,一簇簇,一串串,或迎着暖阳,或掩于绿叶,一阵清风拂过,树影婆娑,花香满院。
花蕊夫人坐在漪澜殿前廊子下,妩媚的眸子注视着院子中那株梨树下蹦蹦跳跳的小身影,白皙的面容上晕着桃红,柔嫩红润的双唇含着一颗岭南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颤如软玉,贝齿一咬,汁水四溅,一道甘甜醇香的快感霎时流遍百脉,丰盈娇柔的身体不由微微一颤,唇畔绽开甜美的笑意。
“娘娘,这荔枝味道如何呀?”侍立一旁的掌事女官曾柔瞧着主子脸色,笑吟吟地问道。
“治儿,快过来,尝尝父皇赏赐的岭南供果!”花蕊夫人并未回答,而是伸出纤纤玉手在白玉盘中取了一颗,一边亲自剥皮,一边向树荫里玩耍的六皇子喊道。
曾柔连忙转身向廊下迎去,六皇子在保姆乌嬷嬷的陪伴下踉踉跄跄地跑过来“阿娘,治儿吃吃”
花蕊夫人迎过去,单膝跪地,藕荷色锦缎长袍拂地,在她婀娜的身姿四周绽成一朵美丽的花。她握住六皇子的小手,满脸宠溺地将小人儿揽入怀中“治儿,要吃什么?告诉阿娘,说对了名字,阿娘就给你。”
乌嬷嬷小心翼翼地守在旁边,脸上是温顺谦和的笑容。这位来自江南的乳母,无论着装样貌还是言行举止,都是那么得体,与她的身份契合地天衣无缝。自六皇子武元治出生,她便被掖庭选入漪澜殿侍奉,三年来,勤勉谨慎,体贴入微,小皇子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身体康健,性格活泼,深得花蕊夫人信赖。
小皇子回头看了看嬷嬷,肉嘟嘟的小嘴模糊不清地说道“是……是……嬷嬷笑”
“什么?”花蕊夫人没听清,或者说听清了,却太出乎意料,忍不住看了看侍立一旁的曾柔和乌嬷嬷“他说什么?”
乌嬷嬷脸上不由泛起红晕,躬身上前,伸手将小皇子揽入怀中,眼睛看向主子,淡淡地说道“娘娘,您答应奴才的舆图,何时才能兑现?”
花蕊夫人神情猛然一震,目光惊恐地盯着揽着儿子的女人。
她万没想到,这位平日恭顺寡言的嬷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而上一位与她说此话的,是未入宫前,寄居姨娘家时府里的管家……
时光荏苒,八年过去了,她以为这个承诺应该随着那位房管家的失踪而失效,孰知,此刻旧事重提,而提及此事的竟然是照顾儿子六年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