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公主在徐望之的调养下,身体日渐痊愈,只是到底大病一场,即使恢复过来,也显然没有了当初的神采奕奕。
她倒是没有忘记给朱予焕的承诺,早早就为徐望之请了封赏,张太皇太后对徐望之这个救回女儿的功臣也十分大方,赐下金银首饰等自不必说,还额外加封徐望之为“司药”,正六品的女官。
到底徐望之不在内廷行事,这样的加封虚衔已经是格外恩重。
胡善祥见状也向张太皇太后提议,由徐望之和母亲陈氏在民间开设女医学堂,招收民间少女、妇女,主要传授医术。
教导出来的医女,先在民间看诊,按照年份由徐望之考评,择优入各公主府供职,平日里四处轮换调动,这样也能多见识一些病例,不会出现太医院的太医那般遇到某些病症无法诊断开药的情况。若是宫中的这些宣庙妃嫔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入宫看诊。
张太皇太后本就不是什么革新的性子,但经历了女儿险些急症离世的风波之后,张太皇太后自然是立刻赞同,恨不得让徐望之一夕之间培养出十几个医术高超的女医,朝夕陪伴在嘉兴公主身边。
原本还有些冷清的徐家医馆顿时热闹不少,几乎要把门槛踏破。
这些人家犹豫的便是女儿有可能入宫,一旦入了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就是有再多的荣耀、再多的赏赐,对于一些相对富足的家庭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好前途,更不用说医者这样的职业一向被人轻视。
但如今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倡议,又有徐望之这个可以宫外供职的现成例子,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官家小姐们也没有不心动的。
不仅可以备受荣宠,还能得到出入自由,更能接触到各位公主。
若是能得到嘉兴大长公主、顺德长公主这样与皇家关系密切的人的青睐,以后何愁不能以女子之身荣耀家族呢?
出乎意料的,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改变”,都察院竟然也没有什么人出来说话,堪称是“新奇”。
都察院虽然不至于到什么都要上言上书的地步,但让这么多女子“抛头露面”,御史们竟然没有什么人出声,确实让人有些惊讶。
不过这事是大明王朝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提出,小皇帝都未曾说什么,御史们在经历了安敬被处死、李仪险些被杀的事情之后,都夹紧尾巴做人。
更重要的是,慈惠皇太后身边还有一位顺德长公主,李仪能保住性命和这位公主脱不了关系,任谁也不想得罪她。
一时间整个北直隶刮起了督促女儿好学的风气,力求能够通过徐望之的考核,让自己的女儿能够入读徐望之的学堂。
“阿嚏!阿嚏!”
韩桂兰原本正在帮朱予焕拟定学堂的课程安排和管理方式等等,见坐在上首看账簿的朱予焕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忍不住关切问道:“殿下可是这几日风寒了?”
天气渐冷,夜色来得更早,朱予焕为了方便处理事务,又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往往是天刚亮便出宫门,一路上还能看到许多官员的轿子。
这样的辛苦,加上冬日落雪,生病也是在所难免。
朱予焕不以为意,见她要起身上前查看,摆摆手示意韩桂兰坐下,笑道:“没事,我好着呢,前些时候望之还说我健康得能飞天……肯定是近来太多人惦记我了。”
韩桂兰听她这么调侃,也不由露出一个笑容,道:“殿下心善,今年也照旧捐粮,还有善堂到处施粥布善,感谢殿下恩德的人可不在少数。”
朱予焕莞尔,问道:“书堂的课程安排写的怎么样了?”
韩桂兰已经写了一半,闻言立刻递到朱予焕面前,让她过目,她见朱予焕看得仔细,心中还是不免打鼓,忍不住问道:“殿下,这么安排不会有错……?”
韩桂兰以前在家中没有请人教书,都是跟着姐姐到兄长的书房读书识字,自然也就没有上过课,只是朱予焕将这件事交给她办,韩桂兰便询问了怀恩关于内书堂设课的事情,又问过皇庄内的学堂是如何规定,这才顺着写了下来。
只是这到底是韩桂兰第一次自己办这么大的事情,难免有些没底。
更重要的是,这所学堂本来是为了让这些女子们跟随徐望之一同通晓药理,成为合格的医女,供皇室采用,除却最简单的读书识字,主要的课程应该是医药。
而内书堂和朱予焕的目标都只有一个,要让这些读书的人成为通晓诗书的合格人才,自然不会只安排一些医术学习,所以韩桂兰才会对课程的内容不安。
朱予焕见她忐忑,笑道:“放心吧,别看望之不喜欢吟风弄月,可也是正经在女塾读过书的,不说烂熟于心,但也是通晓圣贤,这学医可不是只要认得几个字就够了,自然也要多读些旁的书。”
看韩桂兰轻松不少,朱予焕接着说道:“以后日子还长,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由我亲力亲为,从前是因为我手中的事情只有那么一二分,本也就没有什么能够分给你们的,所以往往是我来决定,再带着你们一同去执行。如今事情越来越多,也该轮到你们亲自去做些什么了,不是吗?”
韩桂兰对上她温和的目光,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点了点头。
“至于你写的这些能不能成,也不必担忧。”朱予焕将这一沓厚厚的纸交回到韩桂兰手中,笑着说道:“宫内和宫外没有什么区别,内书堂的内官们入宫前也未必全都识字,但一样能够读书,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学生从内官变成了女子而已。桂兰,你不仅要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她们。”
韩桂兰已经明白朱予焕的意思,郑重道:“桂兰明白。”
朱予焕掩起账簿,冲着韩桂兰竖起食指,道:“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