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薨逝,除了留下无尽的哀伤之外,更有对于东海水师的继承人的归属问题。
若是按照大秦法度来讲,如今最为合理的水师主帅,当属第一副帅卫满以及另一位水师副帅樊哙这两人最为合适。
樊哙自是不用多说。
昔日的刘邦心腹中,萧何高居庙堂,曹参位列幽州刺史,周勃则接任了徐州刺史,如今看来都不是最为合适的人选,那么余下的,也就只剩下了两位水师副帅之一的樊哙了。
可这两位副帅中,樊哙虽说是战功第一,但论起治军的手段和出身则都不如另一位水师大将---卫满。
这位在先皇时期就曾是水师主将的将军,若不是刘邦的横空出世,几乎是铁板钉钉的水师一把手。
也是因为这样,刘邦执掌东海水师军团之初,卫满多有微词,即便是被任命为第一副帅,可这种不忿的情绪依旧维持了数年之久才渐渐消散。
如今眼看着刘邦薨逝,自己终于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自然是有了一些其他的心思。
可随着一道圣旨的到来,却彻底破灭了这份希望。
“秦皇谕令,真番郡兼东郡太守李由,忠君勤勉,廉洁奉公,素以已心度万民之心,实为百官楷模,朕感念其出身武事,有荡天下、造太平之志,着即升任东海水师主帅,旨到之日,关防印信一并交接,钦此。”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当了十几年的地方主政官员竟然莫名其妙的空降到了东海水师,这在秦皇主政的二十年里可算是头一遭,可不管怎么说,圣旨难违,东境上的所有人都得依照旨意办差,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因此,在交接了真番、东郡的一些必要差事之后,李由也只能走马上任。
而在另一边,樊哙自然是无所谓的。
他本就是豁达的性子,泥腿子出身,如今坐到了东海水师副帅的位置,早已是别无所求,更何况还在秦皇十五年封了爵位,往后的子孙也算是彻底的改头换面了,再加上也确实是年纪大了,对于升不升那一级,打心里是不在乎的。
可卫满不同,随着这一道圣旨的下发,昔年那种愤愤不满的情绪彻底爆发,更是在李由到任之后的数天里,公然违反军中条令和朝廷为汉王守灵的谕令,聚众饮酒,歌舞狂欢,似乎就是要通过这种发泄来向新到任的东海水师主帅,或者说,是向朝廷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当朝廷的斥责诏书下发到东海水师各部的时候,并没有人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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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内,相较于前几日东海水师主帅一职未定时的热闹,今日则是格外的冷清。
书房里,早已两鬓斑白的卫满正在奋笔疾书着自己的最后一道奏疏。
是一封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告老还乡的奏疏。
即便是多了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可在这位前朝将军的眼里,也算是最为体面的落幕了。
当最后一句“末将跪拜圣恩”写完之后,卫满终于是长出了口气。
“四海为家了几十年,如此结局,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说罢,卫满刚要盖上那枚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印信的时候,门外,突然悠悠的传来了一道声音。
“卫将军英雄了几十年,怎的临了了,却要当个缩头乌龟了?”
这话一出,屋内的卫满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他的私宅,又因为他是水师副帅的缘故,所以平日里自然是戒备森严,可这一道带着嘲讽味道的言语明显又不是府里下人们敢说的话,所以在顷刻之间,他便是猜到了门外之人怕是来者不善。
虽然有了猜测,但卫满还是开口质问道:“什么人敢夜闯本将军府邸?”
“自然是能帮将军的人......”
话音未落,房门缓缓打开,只见外面站着的,赫然是一个富贵中年打扮的男子。
“帮我的人?”
就在卫满疑惑之际,那人却是自顾自的走了进来,关上房门之后,甚至十分坦然的坐在了卫满书桌前。
伸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信,那人竟然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卫将军啊卫将军,你也算是纵横天下的名将,怎么就这般看不透得失?如今竟要为了一个小小的东海水师主帅的位置自去其职,这般作为,可不像是卫家的作风啊。”
小小的东海水师?
要知道,这人口中的“小小的东海水师”可是掌控着十数万东海将士,这几乎是大秦麾下一半的水师力量,何况这其中的牵扯更是难以估量,怎么到了眼前这人的嘴里竟然说的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所以当卫满不禁仔细瞧了这人几眼,确定了来人并不是朝廷上那些屈指可数的达官显贵之后,不禁冷笑着反问道:“足下的言语倒是托大,像你这等狂士,本将军一年不知道要杀多少个,更何况,你我素未谋面,你如何帮得了我?”
“我自然是没这个能力,不过,”那人说着,抬头紧紧的盯着卫满,随后低声说道:“我家主子却能!”
“你家主子?”
卫满心中一凛。
他们卫家也算是几代勋贵,虽说比不上王、蒙、冯这些超然家族,但好歹在朝廷里还是有些势力的。
也是因为这样,对于朝廷里的一些秘事也有一些耳闻。
朝廷有党,遍及三省六部,其势力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幕后之人更是权势滔天,便是陛下的想法也能左右一二。
卫满初闻时,只当是乡野谣言一笑置之。
一来只有传说而并无实据,想来也只是某些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闲来无事博人眼球的“阴谋论”罢了,二来,当今圣上圣德贤明,文治武功更是古今未有,敢在他面前耍这些动作,那恐怕是真的活腻了。
可如今眼前这人表现的如此肆无忌惮,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你家主子何许人?能不把东海水师放在眼里?”卫满开口问道。
其实答案也就那么几个人,除了三省的主政官员之外,普天之下敢出此狂言的,也就只有那些个手握兵权的异姓王将军们了。
“卫将军也不必套我的话,待时机成熟之后,我家主子自然会与你见面的,不过眼下嘛.......”那人说着,伸手将那封奏疏拿了过来,然后缓缓撕成了碎片。
“眼下最要紧的,当然是先帮卫将军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也算是我家主子,送给将军的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