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梁出门的时候是傍晚,陆璎刚从灵堂那边回来,两人又在夹道里相遇。
陆璎迟疑了一下,还是打了招呼:“出去?”
严梁点头:“约了你父亲。”
陆璎神色微漾。
“怎么,紧张吗?”他问。
陆璎越过他:“关我什么事。”
严梁抓住他的手,把她拉回来,再转过身子,弯腰凑到了她耳边:“我们要是有孩子,你希望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璎打了个踉跄,背贴着墙壁站直。
“我希望他是男孩。”
他在她耳边说完,然后拂了拂她的衣襟,走下庭院。
留在原地的陆璎脸色煞白,右手往前探了好几下才扶上了廊柱。
跟随在后的家丁打小服侍严梁,出路一路朝他看了又看,最后在他上车之时说了一句:“公子,人言可畏。”
车厢里的严梁单手支额,眼望地下嗤地一笑:“我们严家还有干净人吗?”
家丁闭上嘴了。
……
李嬷嬷跟上来的时候陆璎还在原地,喊了她好几声才有反应。
“奶奶这是怎么了?”
“他约了父亲见面。他还说,他还说会和我有孩子!”陆璎紧抓着李嬷嬷的手,“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之前他从来没有松过口,他这是在吓唬我吗?
“他去见父亲,是跟这件事情有关吗?!”
李嬷嬷听完也六神无主,眼见着远处有下人走来,她连忙搀住了陆璎:“先回房再说!”
陆璎等不及回房:“你赶紧打发人去盯着他,你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奴婢这就去!……”
……
陆阶在衙门里用的晚饭,接到严梁的帖子,他想了一会儿放在一边。忙完手头所有事务,出门看了一眼漏刻,恰是戌时。
轿子不紧不慢,到了府门前时,一架马车横拦了过来:“陆大人。”
说话的人走下车来,一身锦衣倒也颇有风度。他来到轿子前拱手行礼:“我家大公子在私宅恭候多时,特命在下前来恭迎大人。”
“本官连日办案,颇为辛苦,不如改日再聚?”
来人笑了笑:“知道大人辛苦,所以我家公子特意设下茶酒,大人不去,岂非十分遗憾?”
跟随在马车旁侧的一行护卫,此时缓慢的来到了他身后,排成一排,刚好挡住了去路。
陆阶扶着轿杠笑了笑:“大公子这份诚意,着实让人盛情难却了。那就请先生带路?”
来的是严述的幕僚,严述死后,这些幕僚又都到了严梁的身边。
陆阶远远看了一眼站立于府门下的陆荣,让轿夫调转了方向。
陆荣目送轿子离开,旋即朝着太尉府的方向而去。
……
“不出少夫人所料,严梁这两日果然动作频频,昨日下晌他先是去寻了大理寺少卿,叙到近暮才归来,而后今日一早又给大理寺少卿去了帖子,而到了下晌,他又亲自去刑部左侍郎胡蔚府上,直到日中才归。
“三法司里唯有都察司的御史他未曾去亲自找过了。但就在天黑之前,胡蔚却到御史罗进府中去了一趟。”
陆珈用过晚饭,唐钰便将打听了一圈得来的消息告知了。
“尽寻三法司的人,看起来这是要对薄公堂的意味。”陆珈有些费解,“但这他不是平日办事的风格。”
严梁表面上看着是个谦谦公子,实则从小看惯了尔虞我诈的他,手段极其毒辣,一旦他认定一个人有罪,根本就不可能在乎官府怎么办!
如果他寻找三法司的人是为陆璎杀害严夫人之事,压根就不必如此迂回。
“这事透着奇怪!”唐钰说着往前一步,“就在刚才,也就是一刻多钟之前,胡蔚乘着马车出门了,他身上穿着官服,但去往的却是位于西市的严家的私宅!
“更巧的是,属下跟随到那里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和御史罗进,竟然先后脚都到了那里,并且也穿着官服!”
“他们穿着官服去了私宅?”
这更加不对劲了!
陆珈站起来。正要打发他出去,门口又有声音传进来:
“姐姐,陆荣来了!”
原来谢谊和李常快步带着个人走了进来,陆珈一看正是陆荣,且他行色匆匆,到了跟前便俯身道:“禀大姑奶奶,严梁方才强行把大人给请走了,大人打发小的前来告知一声!”
“他去哪儿了?!”
“严家位于西市的那座私宅!”
“又是那里!”
陆珈脱口而出,忙问门下的护卫:“大公子还在衙门吗?你去请他回来!”
自沈博离京之后,沈轻舟需要时刻盯着朝堂上,近日严夫人被杀,严家被绊住了,给陆阶这边造成了便利,沈轻舟也趁机朝内阁下了手。
严颂为了笼络余下这帮党羽,费尽心思在查办这十三名官员中途寻求余地,前阵子名单出来之后,沈轻舟就把这十三个人的底细摸了一遍。
上次在李家烧了一把火,让陆阶得以顺利办案,这几日他便在其余几户人家后方也丢了几颗火种。
陆珈派人到衙门里来找他时,他已打点完毕,刚好步出衙门。
赶到府中,陆珈正在门廊之下来回徘徊,看到他时提着裙子就走过来:“父亲被严梁截去了西市私宅,而且严梁还另请了三法司的人,那座私宅我没去过,但我却知道那里头有古怪,严述过去在对付异己的时候,通常都选在那里!”
沈轻舟朝贴身的几个护卫一挥手,引她进了书房:“宅子在什么方位?”
陆珈停在墙上挂着的京城与图面前,快速一看就找到了去处:“就是这儿!”
刚刚把面具拿起来的沈轻舟凝眸看了看,又把它放下:“这宅子周围都住着王公贵胄,暗闯进去风险不小。”
陆珈刚想说话,他又道:“但遇上我,也不是不可能。”
陆珈把嘴闭上,轻微白了他一眼。
他笑道:“不必着急。你去把我的常服取出来,再让人把我的马备好。
“另传话下去,让唐钰迅速集结三十名护卫,一刻钟后在府门外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