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梁刚好走到门外。
转身正要离去,身后门开了,周氏拉着陆璎的手,与伍氏一道走出来。
“大公子?”周氏停步,“你来得正好。据说如今严家事务是你做主,那我们陆家要烦请你给个交代,我们家二小姐,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她嫁过来三个月,带着一张青肿的脸回娘家,不过半年,给严家当牛做马,说的好听是被器重,结果一个当家主母落下这么一身伤在下人之间走动,这就是你们严家当初求娶时,信誓旦旦保证的会当女儿疼?”
严梁拱手行了一礼:“近些日子家中事务繁重,确实让三弟妹受累了。回头我让后宅姨娘们分担些许,让弟妹好好歇歇。”
“好口才!”周氏冷笑,“大公子这是句句不提我们二姑奶奶这身伤。可怜我们二丫头还在为你们遮瞒,谎称是摔的。
“敢问得摔成什么样,才会摔出这样一身伤来?
“依我说,严府门第再高,也没有把我们陆家踩到脚底下的道理。大公子既是要让姨娘们管家,那么二丫头,你随我们回去,等把伤养好了再回来!”
周氏拉着陆璎便要走。
此时灵堂也有些他府前来吊孝的女客,目光已经频频朝这边投过来。
严梁看了一圈收回目光:“府中现有重孝,弟妹却撇下家务回娘家,对她声誉恐怕不利。夫人既是疼她,就该体贴她的难处才是。——三弟妹,你说呢?”
陆璎默凝半刻,转向周氏伍氏:“劳二婶三婶挂念了,府里事忙,等过得三两日事态缓和些,我再回去探望二位。——我记得再过两日便是四妹妹的生日?正好回去替她过生,届时大公子必定是会体谅的。
“大哥,是不是?”
严梁迎上她的目光,随后扬唇:“岂有不应之理。”
周氏点点头,便道:“大公子,我们丑话得说在前头,倘若下回还看到我们姑奶奶身上有伤,那么哪怕我们陆家门槛再不及严府高,我们这些个不顶事的俗人,多少也要豁出去争一口气的。
“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严梁抻手:“严陆两家早已结下秦晋之好,对三弟妹,岂有不重视之理?”
“但愿如此罢!”
周氏说完一拂袖,与伍氏同出了门。
严梁待她们离去才直起身来。与目送二人的陆璎一对视:“你不送送?”
“我去送,你放心吗?”
陆璎丢下这句话,回了房。
……
绮玉阁内,进了屋的李嬷嬷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塞给陆璎。
“三太太给的!快看看!”
陆璎颤着双手打开,连看了两遍之后,迅速起头:“姐姐说,父亲已经答应了,他同意接纳我回陆家。”
“太好了!”李嬷嬷语声激动,浮出泪花,“到底大人不发话,让人心里就没底。大小姐他们再能耐,也没法给奶奶一个堂堂正正的归宿。——答应了就好了!还说什么了?”
“姐姐说,无论如何先稳住这两日,父亲已经胜利在望。而且,她已经在布署了!”陆璎说到这里蓦地把纸条攥紧,“昨日我们才送了消息出去,姐姐就让二婶她们来了这趟,可从面上来看这一趟并未起到什么作用,莫非,她们来的这趟已是姐姐的布署?”
陆家人这一出面,向严梁讨得了两日后回陆府的允准,要是两日后看不到陆璎的人,陆家自有理由向严梁发难。
明面上看严梁须有顾忌了,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会如此听话接受制约吗?
这对他会有用吗?
而印象中陆珈行事从不无的放矢,那她特意让周氏她们来这趟,一定还有她的用意!
……
陆珈在胡同外头等到了周氏伍氏。
听完经过后她嘱咐了几句,让银柳送了二位回府。
随后她问何渠:“人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妥当!”
陆珈点头:“这两日你就带人专门看守着,若是有事,我即刻就要动用他们。”
“少夫人放心!”
何渠拍着胸脯走了。
陆珈远远看了眼严府高大的门墙,让唐钰留下,然后吩咐车夫掉转马头启程回府。
陆阶那边进展飞速,严梁要是有余力阻挠,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周氏说严梁时刻跟随在陆璎左右,并且毫不松口放陆璎走人,陆珈猜定陆璎已经暴露。
可严梁仍然在按兵不动。
按理说他既然怀疑了陆璎,便有无数办法可以逼问出真相。但他没这么做,他容忍了陆璎。这是因为仍然顾忌着陆阶,还是有别的原因?
总之,严梁一定不会一直沉寂。
……
严渠走进长房时,严梁又屈腿默坐在榻上。
“大哥,据说陆阶那边快结案了。据说不但肃清了河道上将成三成码头的贪官,还给皇上揽回了至少五十万两银子。幕僚们判断,此案让他办得如此顺利,他应该是早就有了准备,只不过看准了时机一举揭发。
“他们说,陆阶此番入阁已成定局。”
严渠说完不见他回话,又喊了声:“大哥?”
严梁额头抵在掌心里,闭着眼,没抬头:“出去。”
严渠坐到他对面:“这节骨眼儿上,咱们不该想想办法吗?我听管家们说这两日你都有出过门,还找过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了!眼下迫在眉睫,你有办法不该立马行动吗?”
“来人。”
门外人走进来。
“把三公子请出去!”
“为何让我出去?!”
严梁终于把手放下,抬起头来:“你能干什么?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了,你还能干什么?”
严渠咬牙。
严梁望着桌面:“要是无事做,便去灵堂里陪陪父亲母亲。”
严渠咬牙站起来,怒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严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喝一口,末了转过双眼看向镂花窗那头的绮玉阁:“来人,把这几封帖子送出去。再让人去尚书府外头等着,今夜戌时,我请陆大人上私宅吃茶,让他务必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