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室内阳光洒在桌面之上,电脑页面还未熄屏,坐在对面的人却因为轻微疲倦单手撑着头浅眠了过去。
她手腕上的机械表转动,显示时间在中午十二时许,正是午休的好时间。
按照她以往的习惯左手那扇门后的休息间才是归宿,却耐不住昨晚晚睡的那两小时打乱了她长久以来的生物钟。
【滴——亲爱的宿主你好。】
机械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叶长欢睁开眼睛。
“你就是那个主脑。”
【是的。】
主脑在方丈山时便出现过,它的语气没有起伏,每一个字都有着同样时间的停顿。
【很抱歉因为我们的失误给你带来困扰,J30系统已被强制唤醒并采取强制措施,想来它已经与你有过联系。】
难怪,之前她在飞天台受伤,系统应该也同样受到影响被砸死机了,后来被主脑找到一比兜扇醒,发觉出错的主脑转头就找到了叶长欢。
【作为补偿,主脑已与小世界主意识达成共识,你将彻底游历于两个世界之间,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即便你已成为小世界天地法则之一,但你不会承担任何职责,亦或者说,你将特例于规则之外。】
“修仙界一旦登仙,断绝凡尘,成为天地法则的一部分,或是掌管灵魂生死,或是掌管因果轮回,我即是在规则之外,那便也就是说我可以不用承担这些责任,但若我想插手,也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叶长欢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两界来回不过她抬手之间,她肩上再无重担,规则不再束缚于她,此间山河,与天同寿,逍遥一世。
【是的。】
“可你知道我不想要这个。”
叶长欢语气一冷,目光依旧锋利:“我所受无妄之灾,即是进去,便是尔等之错,治下不严,那个系统有错,你这么久才发现不对更是同样难辞其咎。”
主脑显然不是系统那个小蠢货,它立刻明白了叶长欢的意思:
【宿主想要故去的人复活?】
【可惜,系统做不到,天地法则也做不到。】
“为何?当初叶长乐能重生,我所故去之人为何不可?!”
【因为在宿主打破这一切之前,那就是一个由字生书,由书生灵的世界,他们的世界在故事的大结局之后会再次重启,如此反复,永无止境。】
【所以叶长乐与顾斯恶能重来,因为那个世界并没有脱离这个轮回。】
多可笑啊,无数修士励精图治,多年绸缪的生死,其实只是一本书而已,他们甚至不过是背景板,从一开始就注定结局。注定一次一次的失败,一次一次的轮回。
【可宿主打破了这个轮回,那个世界的时间开始流动,只有未来,不会再回到过去,是以故去的人自然也不可能重生。】
他们成功了,却再也回不去。
所幸时间不会回溯,但灵魂却能轮回。
叶长欢:“系统怎么处理?你把它碾压成了废铁?”
【不——】
叶长欢眼睛一眯。
听见了下一句:【J30系统严重违纪,自此调入虐文部门,充当虐文宿主,受刑完成,方才压成废铁。】
叶长欢:“原来尔等也知道那是在受刑。”
【可是这与我们无关,我们不过是管控小世界的程序,制造这些世界和悲剧的是你们,你们提起笔的那一刻,是受刑还是创造无数人的一生就有了定性。】
【所以就算J30意识觉醒,也依旧因为你们给赋予它的世界观而达成行事逻辑,它认为的合理的事就是写下这本书的人认为合理的事,同理,它不喜欢你变强,希望你受尽苦难依旧能原谅你的官配与他们长长久久,可见写下这本书的人也是如此意愿。】
【作为AI,我们只是根据自己接触的文明和价值观给这定下受刑的标签。】
这场对话短暂而平淡。
结束之时腕表的指针方才移动了五个小格。
叶长欢沉默了很久,呼叫了外面等候的秘书。
“给我联系这几家信托公司见面,时间安排在晚上九点整。”
不过怕是不行了。
因为她下午就被绑架了。
绑匪不是很专业,要是平时一定不能进她安保团队五米之内,但她没带安保团队。
“没想到啊,我们计划了这么久,这个女人居然连保镖都不带自己开车就出来了!要不是事先查过她,我还以为她那些资产都是假的呢!哪个有钱人这么草率啊!”
绑匪五大三粗,是练家子,倒也不怕叶长欢跑,将她绑在椅子上议论。
“查过?我的消息是这么好查的吗?是有人故意泄露给你们的吧?”
叶长欢挑眉,要不是手背反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这群人是同伙呢。
刚才说话的大块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开口:
“你怎么知……不对!这里没你说份儿!电话已经打出去了!你的人要是敢报警,我们直接撕票!”
他盯着叶长欢那张脸,眯起眼睛威胁:“这么好看一张脸,你也不想被刮花吧?”
说不动心思是假的,可他们又不是小脑萎缩,像这种富人诈点钱就算了,真要动了,要么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掉,要么以后等人反应过来,能玩死他们。
“不过说起来,这有钱人就是细皮嫩肉的,摸一摸总没问题吧?”
叶长欢抬头突然一笑:
“你确定?”
摸一摸又不会掉块肉,他们怕什么!
可看着那双眼睛,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莫名有点发怵,犹豫的咽了咽口水,威胁:
“老实点!这里乖乖坐着,要是超时一分钟,就断你一根手指!”
后者很礼貌:“怕是不太行,毕竟我有点赶时间,要不……下次?”
下次!?
当他们过家家呢!
绑匪有被戏耍的暴怒,没忍住抬起手,可还没落下,一阵碰撞声就传来,原本往内锁的铁门被一脚踹开!
而动手之人一身挺拔的黑色西装,修长的大长腿被西装裤巧妙的修饰轮廓,英挺的眉眼带着些许阴郁,黑瞳晦暗,明明门不算低,可被他一站居然显得有些矮窄。
更诡异的是,他头顶一头长发像古人一般束起,像是影视城里刚拍完戏的武打明星,只不过武打明星没他这么有气势。
他们身后的人叹了一口气:“所以说,下次吧,找我的人来了,我也不好多坐是吧?”
几人回头,那为了保险绑她的铁链居然被她轻而易举的扯成了几段!
“鬼……鬼啊!”
惊吓过度的绑匪想往外跑,身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定住。
叶长欢双腿交叠,悠然的坐在椅子之上,她抬起手,指节自然的落在脸侧往下,撑着下巴,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那人漠然走到面前,在外人眼里高冷禁欲的模样,领带却被勾住,被迫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离得极近,男人瞳色深了深。
褪去了修士法衣的刀修因为正事换了一身正装,眉眼之间带着商人追名逐利的野性和威势:
“这身果然很好看。”
只是好看吗?
男人喉结滚动,沙哑:“顾斯善。”
可转瞬领带却被松开,始作俑者后坐看,双手手肘靠着桌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后者手背青筋暴起,疾步走上前,明明是他站在高处,刀修坐在矮处,但刀修看他的眼神却更像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反而是他,臣服的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一股灵气屏蔽了外界的感知。
水灵根的修士体温本就是比他人冷上许多,握住火灵根修士的手时骤然滚烫的温度刺激着他的神经。
偏偏一道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他猛地阴冷看过去,盯着那个发出声音的盒子,眼睛渐渐眯起,在那个盒子快要炸掉的前一秒,被一只手拿了过去。
“喂?”
刀修的声音有些冷,也有些沙哑。
“叶总我查到了!是盛华集团荆辉那个老王八!上个月他老客户转而到咱们这儿来了,他气不过,他打听到你的行踪,就鼓动人想绑你给你点颜色看看,要是断手断脚最好!”
只是他没想到这群绑匪这么怂。
叶长欢眉头微皱,终于有了一点印象,不耐:
“查他税,挖他的人,把他给我送进去。”
“可他背后是盛华啊!”秘书拔高声音。
她挂断电话前一秒:
“那就把盛华也给我送进去。”
“好勒!”
……
修仙界,中洲一处城池
“话说那长平仙君一刀斩苍穹!登仙之势举世无双!再说那慎武仙君一剑一天雷,好不风光!后成为仙君,掌管冥界往生之事,当真是我人族之大幸啊……”
酒楼之上说书人一拍惊堂木。
惊起一阵吆喝!
“厉害厉害!我就爱听这段!将来我定要这也斩天雷登仙!”
少年修士一身矜贵,腰间挂着一把宝剑,冲身边两人激动开口。
“怎么样!本少爷有品位吧!那是瞧你们二人有眼缘我才带你们来这儿潇洒的!要不然最近我才和我堂弟打了一架,犯事儿了可不敢来这儿!要被我哥逮到,我还不得被打成大饼!”
他一左一右坐着两名修士,腰间挂着刀剑,衣袍却极为朴素,瞧着像是修为不高的散修。
闻言刀修一笑:
“打赢了但被告状了?”
“你怎么知道?!”少年瞪大眼睛。
眼前的两人是他历练之时遇见的,帮了他好大的忙,他本就爱结交朋友,遇见两个合眼缘的,二话没说就逮着进酒楼了。
不过他也不怕自己遇人不淑,实在是身上本就有护道者法印,且这城池之中最大的就是他家,在自己的地盘儿,有什么可怕的?而且这两人修为还不如他呢!
“这是丹药。”
另外一个寡言许多,将一瓶丹药推了过去。
少年顿了顿,奇了怪了,明明他家里不缺灵石啊,但看着两人给的,他总是控制不住,好像天生就爱占他两便宜似的。
可恶,他是那种人吗?!
他结巴:
“这这这这多不好啊。”
然后抬手拿着丢进乾坤袋里。
丢到一半就被挡住了。
头顶有人温声:
“即是知不好,为何还要白白收他人之物?”
少年一个激灵,猛地回头:
“哥!师姐!”
抓住丹药瓶的修士眉目温和,一身白衣,气势却不弱。
而他身后的女修手里拿着酒葫,抱臂看好戏,嘴角还带着辛灾乐祸的笑。
“你、你们怎么早找到我了!”
“还用找吗?就长平仙君与慎武仙君的故事一开口,你就站着挪不动道了,也是奇了,故事你都听了成百上千回了,每次听到他们成仙,你比谁都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成仙了呢。”
女修揶揄。
“我怎么知道,听见他们好我就是高兴!”
少年理直气壮:“而且两位仙君让我人族得以如此昌盛,我盼着他们一点好怎么了嘛——哥哥哥!别扭我耳朵!”
一道灵气落在少年耳朵上,他大叫出声,男修笑意依旧:
“这些你姑且日后再说,现在且先想好一会儿回去怎么和母亲交代你打了长岳之事吧。”
“他说你坏话!我怎么打不得了!”
“那你也不能把人往猪圈里丢。”
“……那我下次换牛圈?”
“哎呦哎呦!哥哥哥我错了,我不丢我不丢!”
他被提着耳朵离开,对着只在酒楼门口的修士欸叫:“贺师兄救我!”
“你就仗着鸿卓是个老好人,每次闹事都要他说情。”
女修踹了他屁股一脚。
这一幕让人啼笑皆非。
男修无奈一笑,转身对留下的两位修士开口:
“在下沈哲,方才是舍弟不懂事,无故收人之礼,实属不该,更何况我听闻两位对他还有恩,便更是不该,这是在下备下的一些薄礼,还望二位勿怪。”
他推上前的丹药瓶便还有一个乾坤袋。
沈家作为修仙大族,说是薄礼,那只能算是自谦。
至于沈家那个小公子,本心不坏,就是年轻太过跳脱,沈哲短短几个时辰就知道两人与他的交集,可谓在乎。
“薄礼便不用了,本就是萍水相逢,举手之劳罢了,这丹药并不名贵,给沈小道友,也算结一个善缘。”
刀修没有说自己的名讳,但这一“小”字让沈哲明白,对方定然不是岁数小的散修。
他对待人接物多是慎重,并未真的要收下这瓶丹药。
他怕给自己那个弟弟结下什么因果。
可刀修笑着开口:
“道友怎知,我等不是来面见故人了结因果的?”
他愕然抬头。
刀修把丹药收了回去,推出来一物:
“若是道友不收丹药,还望道友务必收下此物,交给沈小公子,便说这是我等欠他的。”
说罢,两人便已经拱手告辞。
也是此时,那个寡言的剑修开口:
“道友可知曾经的奉天宗宗主,天道赐号为何?”
沈哲:“炀灵仙君?”
他打开了被布包裹的东西。
那是一坛子酒。
亦或者说,这整个修仙界最好最醇的灵酒。
一滴琼浆,值灵石千块。
……
城池郊外,有人大声唤出声。
少年抱着酒坛,朝着那远处的身影招手:
“喂!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我叫沈煊,你们叫什么啊!”
已经走远的两个身影回头,刀修勾起嘴角,对他笑着扬声:
“顾斯善!”
剑修稳声:“顾斯恶。”
“顾斯善顾斯恶……”
少年抱着酒坛子往后走,走了两步反应过来:
“那不就是——”
他猛地转身看去。
却见茫茫山际,野草苍苍。
雾随风起,空无一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