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原来的计划,叶长欢的确是来看比试的,但不止看顾斯恶和尚乌,毕竟这次复赛突然冒出来的天才实在多的离谱,她并不排除其中有樊承宫叶之流。
当然,直觉告诉她这次小蠢货这么安静,一定有什么猫腻,亦或许,她所谓的故人早就来了,只是她没发现而已。
可惜她还没细想,原本赵向笛,封瑗那一组已然赢得比试,阴风坞擅毒,两人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只不过下手却颇为残忍,对面的对手该是没经历过这样的惨败,隐隐有些道心不稳。
与之比起来,输给尹沧的对手似乎更不能接受,宗门弟子对散修有天生的优越感,现在他就这么败给一个散修,差点剑走偏锋,走火入魔,惊得尹沧急忙止住他的动作,客客气气的请人下台,不知道的还以为输的是他。
也就是这时,叶长欢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
这个视线她并不陌生,这段时日只要是她的比试,她便隐隐察觉到对方的关注,抬头,看着对面的蓝衣修士,眼中了然。
果然,风云宗那个种子选手。
“庄俟?”
云横似乎也没想到此人会出现。
叶长欢眼中闪过什么,低声问:“你知道他?”
“听说过。”云横点了点头,他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叶长欢罕见在他脸上看见了真心实意的敬佩:
“若非师姐对他人之事从不在意,或许早些时候就该听说过此人的,毕竟他当初在中洲,引发的轰动可不比顾师姐顾师兄以及陈文轩的小。不同的是,你们三人掀起波澜是因为杀戮道和修罗道这两大凶道,而庄俟却是因为——换道!”
“换道?”叶长欢挑眉,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修士一生之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想要改变,谈何容易。”
云横苦笑:“所以庄俟引起了一阵轰动,他原本也是风云宗那批新弟子之中的翘楚,所修唯我道,但修炼不过一栽,他便自引两道雷劫,直接废去了全身修为,从回两仪镜,自此,改修千杀道!”
“千杀道说来好听,但也不过是他中途改道,所修杀戮道不成的伪劣版,也算半个凶道,自此他杀人不眨眼,手段狠辣阴毒,到现在,中洲的凶名已经传开了。”
“若真的只是如此,你应该不至于那么佩服他。”叶长欢不为所动,反而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
果然,云横叹了一口气,他在叶长欢面前一向不会卖关子,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这人直觉实在太过敏锐,索性聪明人就用聪明人的办法,实话实说:
“若只是如此,众人只道他一句好气魄,但中途换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他付出远远不止修为和道义,还有……”
云横指了指喉结的位置。
“声音!?”
叶长欢一点就通,眼中的意外毫无掩饰。
自废修为、换去道义、舍弃声音、重新来过!
若说前两者是修士惊人的魄力的话,那后者就是不计后果了。
要知道修士为大道可以舍弃一切,可修大道也是为了自己,庄俟当时怕不过筑基,哑了之后是不可恢复的,伤己换道,岂不是本末倒置?
【所以他变态了。】系统听得津津有味:【你们人类真奇怪,为了道义什么都干,这一点宿主和他可不得有话题了?】
系统叨叨,突然又道:【宿主,他过来了。】
云横也察觉到庄俟的靠近,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对叶长欢提醒:
“顾师姐,此人心思狭隘,来此该是看到你那日赢了云淮,前来挑衅,如非必要,不要和他正面冲突,此人是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名声大,却也很脏。”
云横自己都是个无往不利的,能让他都觉得手段脏的,倒是罕见。
叶长欢有些好笑:“你认为,我会说不过一个哑巴?”
云横一愣,释然:“这倒也是。”
若说嘴上功夫,眼前这位可是大能,怪他,他将叶长欢和顾斯恶看做摇钱树,反而多生担忧。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有负担,果断的退开。
可见有多不想和庄俟这人有交集。
何止是他,看见庄俟知道他身份的修士深怕什么纷纷退开,尤其是看到他走向叶长欢后。
“那个顾斯善也是倒霉,怎么被这人盯上了?”
“现在中洲流传着什么来着?宫叶樊承或许比他强,但绝对没他出手脏,和他对上,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嘴巴毒不了,心毒啊,晦气。”
在庄俟身后的修士窃窃私语,才说完就传来一声惨叫:“嘴,我的嘴!我的嘴好痛!”
那修士捂住嘴在地上打滚,血迹从他的指缝之中流出,旁边的人见此顾不得什么,想要抓住他施救,才掰开的手,就看见一只细小的飞虫在他嘴边出现,尾部的粉末散发出去,就开始快速侵蚀人的血肉。
和他交好的修士伸出手就要抓下来,却被一团火燃隔开,火光直接包裹住虫子落在出手的人手中。
“你若直接动手,只会和他一样下场。”
那人一愣:“顾斯善!”
虫子转瞬被烧成灰烬,叶长欢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面前,她盯着庄俟,声音不大不小:
“道友,九宗大比期间,我宗之内明令禁止私斗,若有恩怨,还请出了奉天宗之后再动手。”
所谓庄俟是个长了一张书生脸的青年,双目清澈,不知道的还以为受欺负的是他,看见叶长欢朝他开口,他歪了歪脑袋,眼中的笑意不减。
话语落下,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回过神来怒道:“庄俟,你什么意思!居然下黑手!你无耻!”
庄俟闻言,伸出手掌,上方灵气漂浮着几个字:
“我知道。”
我无耻,我知道。
出声的修士一噎,怒然:“果然蛇蝎心肠,小心你日后遭报应!”
他才说出口,闻言的庄俟笑意冰冷,无形的威压传来,修士咬牙。
叶长欢眯起眼睛,有被挑衅的怒气,抬手两指下弯:“废了它!”
嗖!
明明是对着庄俟,可长剑却朝着被威压压着的修士,直接贴着头飞了出去!
修士惊怒,欲要说完,身边之人却扯了他一把:“剑上有东西。”
侧头看去,赫然是一只被钉在剑尖的甲虫!
所以庄俟并未用威压压人,而是借威压做掩护下虫!
“好剑法!”
有人实心实意,但谁也没心思跟他一样关心剑法。
顾斯恶收回锈剑,走上台阶,黑瞳慎人。
身后尚乌还在沉浸在剑法之中,看清庄俟之后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姐夫,是庄俟。”
这边,一击不成,庄俟并未停手,只是诧异的看了一眼顾斯恶,突然回头,朝着叶长欢攻去!
他速度很快,但却和旁人的快不一样,而是直接化为无数飞虫,直接炸开!
“他倒是妖兽还是人!”
谁也没想到庄俟此时还不收手,要知道奉天宗的规矩钉得死死的,就算真的有人会挑衅一二,但为了参与比试,也会见好就收,偏偏此人好像没有这个想法。
“放肆!”
叶长欢拔出腰间长刀,所攻之处却不是眼前飞虫,而是身后空气!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虚空的后方一阵灵气波动,庄俟的身影就此出现。
“我可不相信什么装神弄鬼,掩护罢了,人无论如何变化,依旧只能是人!”
庄俟挡住叶长欢的长刀,叶长欢眼前浮现文字:
“顾斯善,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强,可惜,尔等都不是我的对手。”
“对手?”
叶长欢嗤笑:“你认为我会将灵气浪费在比赛之外?”
她扬声:“阿弟!”
顾斯恶抬起手,冰霜凝结,飞虫化为残渣,一踩台阶落在叶长欢的身边,手中扩音石熟练的举了起来。
叶长欢就此收手,气吞山河:“长老,有人闹事!”
这一声才去,原本结束比试已经走了老远的裁判长老耳朵一动,怒斥回头:“谁?!谁这么不守我宗规矩!”
他说着,目光如炬且准确的对上了庄俟的身影!
等着几人大展身手的众人:“……”
庄俟:“……”
九宗大比,来此的修士鱼龙混杂,他们没少处理过此类事件,有的是有意为之,试探对手,有的则是私人恩怨,碰巧遇到,没忍住开打了起来。
当然,按照奉天宗以和为贵的想法,多半是弟子直接介入劝和,若是劝不动还有意挑衅,那也没有关系,客人听不懂道理,那我宗也略懂一些拳脚,专业的事总有专业的人来做。
想要借挑衅之意试探奉天宗弟子深浅,未免想的太过天真。
元婴大能不是吹的,裁判长老一息之间就要到眼前,庄俟没料到还有告状这一招,突然一串文字冒了出来,他朝着叶长欢扑了过去,叶长欢的反应速度并不慢,可看到那段字之后却顿了一下。
噌!
锈剑飞速朝他后背一斩!
庄俟嘴角的笑意带着几分邪气。
嘭的一声,化为无数飞虫!
“遁了?小辈还想跑!”
裁判长老脾气并不好,见此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这个庄俟,当真喜怒无常,手段脏也就罢了,还欺软怕硬。”
“自己不讨喜还出来,啧。”
见此的众人厌弃。
没人注意到叶长欢和顾斯恶的沉默。
只不过顾斯恶沉默是因为他看清楚了那几个字,即便很快,却清清楚楚。
“我来此,只是为了寻你。”
他不知在想什么,握紧剑柄,抿唇不言。
“顾斯善。”
顾斯恶突然出声:
“你方才明明可以躲,你为何不躲?”
叶长欢像是在思索什么,闻言抬起头:“他即无心动我,我为何要躲?”
他一愣:“那他要是杀你,该如何办?”
后者无奈:“听天由命咯。”
顾斯恶声音一高:“荒唐!怎么可以把性命放在别人的手里?!若是真的出意外,身死道消,如何施为?!”更何况他还说出如此狂悖之言,若换成平时,这人早就一刀劈成两半了。
可她没劈。
她甚至没躲。
他的反应在叶长欢的意料之外,叶长欢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杀我又非杀你,你怎么比我还着急些?”
“那是因为……”剑修语塞,反应过来:“你与他认识!?”
叶长欢一笑,朝他眨了眨眼:“或许真是个老相识也说不定。”
老相识……
剑修眼皮一跳。
“所以你才不躲?”
“这只是其一。”叶长欢说着,张口好像继续说什么,身边之人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子,让她摊开的手上,那一折纸条跟着被吹得动了动。
叶长欢说了下半句:“这纸条他递给我是其二……至于其三,你不是在后面守得牢牢的吗?”
她看着剑修的身影莫名其妙。
冲系统开口:“这几日这人怎么怪怪的,开个玩笑都不吱声了,闷葫芦好生没趣。”
系统巴不得没趣,哼了一声:【反派哪里能和男主们比,谁叫宿主看不上的,宿主品味那么差,还能觉得什么有趣?】
叶长欢看着手中的纸条,意味深长: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哑巴就很有趣。”
咔。
身后传来声音。
叶长欢回头,看着不知为何折回来的顾斯恶。
他不知听了多少,原本气势汹汹来的,现在黑瞳更黑了,突然开口:
“顾斯善,你怎么不问,当初我走时说过回来告诉你一件事,是什么事?”
叶长欢下意识:“什么事?”
剑修瞪了她一眼:
“闷葫芦无趣,你去找有趣的人说!”
说着转身,又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留下叶长欢一脸茫然,半晌之后气笑了。
……
心魔。
又是心魔。
顾斯恶已经许久没进入心魔境中。
自从妖兽战场那场诡异的梦之后,更是严防死守,绝不入心魔境半步。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以往都是他为了磨练心志自己进来的,而现在,当然,也不是心魔拉进来的。
它被杀怕了,干不出这种事。
他是被自己气进来的。
他之所以不敢进来,是因为知道一旦进去,会遇到什么。
果然,一进入,睁开眼,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自己扣住她的双手压过后脑,黑发从脖颈滑落在另一个人的脖颈之间,这是个极为暧昧和靠近的距离,他们甚至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而另一个人只是戏谑的看着他,似笑非笑:“阿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黑色的雾气缠绕,心魔在制造者幻境,让眼前的一切真实无比。
若是往日,他早已弹开,四肢慌乱。
但现在,他冷笑一声:
“闷葫芦无趣,去找有趣的哑巴问!”
心魔境里抬起手等着引诱他走火入魔的“叶长欢”扑了个空,一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