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的唇色被染上血红,一双黑瞳定定的盯着她的眉眼,他的呼吸一促,那只素白的手就往他的脸上离开,一点一点往下移,直至喉结。
咕。
剑修喉结上下滚动。
烫的吓人。
叶长欢听见自己传出笑声:“阿弟,还像胭脂吗?”
不对劲,极为不对劲。
叶长欢明明记得当初自己没说过这句话!更没做过这种事!
若她没记错,当时到此已经结束,她不过是引诱心魔跳出来借机斩杀罢了。
当然,她不否认当初是假借心魔入体之事,一时恶劣戏弄了一下眼前的剑修,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又不是什么好人,有机会欺负这个闷葫芦为什么不干?
可那种顽劣的心思也不过是如同逗弄猫狗一般而已。
又怎么会说出如此怪异的话来?
“顾斯善,你松开!”
剑修面红耳赤,眼睛微瞪,被禁锢后想要将人推开又想到什么,才抬起来的手指尖微微弯曲,到底没碰叶长欢分毫。
那张俊逸的脸上眼神漂浮,活像是被占了便宜的良家妇男,推托不得,只能任由欺负。
还别说,挺,咳咳……招人。
叶长欢不合时宜的想。
不过,为什么狗崽子的心魔境会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哦?”
不等她细想,她听见自己低笑一声:“若我不松呢?”
顾斯恶:“……”
她像是觉得有趣,新奇的看向剑修腰间系着的乾坤袋,手一滑贴在他的腰侧。
顾斯恶身体瞬间僵硬。
偏偏始作俑者并不在乎,只是将那乾坤袋凑到眼前,细细的观摩了起来,但被缝缝补补的乾坤袋其实并无特殊之处,它甚至是最小最低廉的款式,灰扑扑的灵布不好看也就罢了,缝补之人粗制滥造的针线还让它多了几道扭扭曲曲的长疤。
“这是我缝的。”
叶长欢轻轻开口。
“你即卖给了我,便是我的。”
剑修生怕她拿走一般要去抓:“还我!”
可惜下一秒那乾坤袋就被前者握在掌中:
“我若是非要拿走,你又能如何?”
“你、你居然明抢!”顾斯恶不可置信。
目睹这一切的叶长欢:“……”
她已经心如止水。
在别人的心魔境内,外来者往往难以掌握自己身体的主导权,能做的多半是看着对方所想的走下去,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和秦城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的原因。
一来是身不由己,二来则是潜伏下来,不打草惊蛇,找准对方神识混乱那一刻,夺回主导权进行致命一击。
是以,既然反抗不了,狗崽子对她也无威胁,她索性当看戏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在对方想象之中,居然是如此霸道?强取豪夺之人?
“阿弟,我一直不明白,这乾坤袋毫无用处,能装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你明明可以换一个,却多此一举的将自己的物件装在别的乾坤袋中,然后用这个装几个价值不菲的袋子,这是为何?”
她听见自己开口,这也的确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顾斯恶底气十足,该是被她无赖的作为弄生气了:“没钱。”
“撒谎。”
叶长欢下一秒就肯定的揭穿他。
剑修眼中闪过慌乱。
“你虽节俭,但也不是抠搜之人,这东西怕是如今连五块灵石都不值,你缺这五块灵石?”
当然不缺,所以他一开始就在撒谎,他没说实话。
叶长欢不满,手落在他的脖颈之间,语气有些危险:“你骗我?做贼心虚?”
“你……”顾斯恶一噎,出奇的反咬一口:
“这是我的东西,所谓为何?与你何干?为何要与你说?”
“确定不说?”
“……”
后者气急败坏的扭过头。
过了几秒,没听见对方说话,又暗暗的斜眼看,才看一眼,立刻急了:
“顾斯善!你要做什么?!”
叶长欢正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拔出青锋,要给那破烂玩意儿来几刀。
她不解,自己在狗崽子心里当真如此蛮横?且一个乾坤袋而已,为何会成为他的心魔?自己此番作为,能与他的执念有何关系。
“说还是不说?”
“那是我的东西,你不可毁了!”
“一个乾坤袋而已,我毁了,重新送你一个更好的。”
“不!”
顾斯恶毫不犹豫的否决:
“我不要你更好的,我就要这一个!”
“为什么?”
拿着刀逼近乾坤袋的叶长欢目色冷静得吓人,好像没察觉身下之人的着急。
“顾斯恶,一个乾坤袋而已,你有什么不可说的?”
“与你无关,何须你管!”
“呵。”
叶长欢不受控制的冷笑一声:“你既说不出来交换条件,那也别怪我动手。”
“顾斯善!顾斯善……你、你……”
原本挣扎的人突然停止了动作,死死的盯着叶长欢,对,只是叶长欢,而不是她靠近乾坤袋的刀锋,他看着她的眉眼,黑瞳如同一团黑色的漩涡,沉静得吓人:
“你别后悔。”
叶长欢察觉到了危险,却控制不住的跟着身体的动作继续下去,笑意盈盈:
“那就试试!”
危险?毁他东西的确不对,物主反击也是情理之中,她如今难以自控,无非就是对抗不得,受些伤吧。
她认栽就是了。
谁让那个蠢货系统干的好事,一梭子电下去,不仅把她拉进了秦城的心魔境,该连带着拉进了另一个的。今日出去,她不让那个蠢货后悔出厂,她就不姓叶!
如此想着,叶长欢的长刀朝着乾坤袋落下。
顾斯恶动了。
【滋滋——】
系统感觉到一通乱码,以为是数据出现了故障,心情不错的喝着电子咖啡:
【已经这么久过去了没出现异常,宿主应该和男主重温过去,旧情复燃了吧?现在说不定正一起在谈情说爱呢。】
嘿嘿,系统真机智。
边上因为在自己心魔境中被反杀的秦城,嘴角溢出鲜血,还没来得及醒来就昏死过去。
“……”
……
“咣当”
青锋被人丢在不远处,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拿它的主人却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乾坤袋落在耳侧,这个挑起事端的祸首如今无人在意。
叶长欢眼睁睁的看着原本被她桎梏住的剑修早已让主次变换,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水灵气也一改温和,缠在她的脚踝之间,往上蔓延,乃至腰身……动弹不得。
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让主人的胸口也明显起伏,他低下头,将叶长欢的双手举过头顶交扣在一起,一只手稳稳压住。
黑瞳着魔了一般一眨不眨,沉沉的盯着叶长欢的脸。
等等……
“你做什么?!”
叶长欢厉声。
这句话是叶长欢的真情流露,她彻底发现不对劲,之前还抱着看戏的心早就变了,拼命的争夺身体的主导权,永远淡定的面容终于出现裂痕。
“顾斯恶!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剑修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可他越不说话,叶长欢便越觉得心绪不稳,直接告诉她有什么东西已经脱轨,若不阻止,一切定然会朝着未知驶去。
她甚至开始口不择言:
“你、你不是气愤我毁了你的乾坤袋吗?我与你打一架如何?你拔剑,我和你好好的对战一局!亦或是我给你灵石赔罪!对、灵石,我给你五百颗灵石如……唔!”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唇间那只手学着她当初的模样摩挲着,力道并不重,但因为常年练剑,剑修指间的薄茧存在感极强。
她终于明白,顾斯恶方才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那哪里是盯着她的脸,明明是一直盯着她的唇!
而他现在正低下头,长发垂下落在叶长欢的脖颈和耳边,微痒,但不扎人。
他像是一个合格的学生,眉目认真,把当初她的所作所为一分不少的复制了一遍,和顾斯恶不同,叶长欢的唇不点而红,弧度往往上扬,总给旁人一种时常带笑的好相处的错觉。
但只有顾斯恶知道,那也只是错觉。
这人就像是斑斓的蛇,总是借着艳丽的假象,蛊惑猎物贪恋上前,然后毫不犹豫的露出毒牙——
他知道她的虚情假意,知道她的睚眦必报,知道她蹙眉带笑是记仇了,知道她不笑时轻点指尖是高兴的,他甚至知道这人口腹蜜剑,最是信不得。
可,那又如何?
他感觉到指尖的柔软,只觉得不可思议,能说出那些伤人话的嘴,唇竟是软的。
“顾、斯、恶!”
叶长欢艰涩的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骇人的怒气。
可上方的人却毫无知觉,顿了一下停下来,轻轻的嘀咕道:
“红了。”
屁话!当然红了!
叶长欢想要怒骂。
要不换搓你试试?
想她前世今生,谁敢这么对她?上辈子她是混迹商界坐稳第一把交椅的叶总,谁看了不恭恭敬敬的保持距离?她也并非是什么恋爱小白,优秀的人从不缺人追求。
可那些人也无非是和她到某个一约难求的星级酒店,俯瞰着整座城市请她共进晚餐,不敢逾越半分。
敢坑她?她能让对方亏到倾家荡产去吃牢饭!
再到这一世,她虽没有绝对的权势,但刀还在,谁若敢招惹她,一刀下去人首分离,没有最快只有更快!
是以,这算什么?
叶长欢恼怒,嘴上却说着安抚的话:
“顾斯恶、我不动你的乾坤袋了。”
“你不是说你抢来的就是你的吗?”
“不,那就是你的,我说的不算。”
当然不算,她要个屁的乾坤袋,等她掌握主控权,她要让这个狗崽子后悔一百八十次!
顾斯恶并未说信与不信,只是低低的道:“可你非逼问我为什么。”
语气无辜里还带着些许委屈。
不知道还以为如今被桎梏住的人是他。
委屈个登儿!
叶长欢差点没被气吐血,声音却温和下来:“这的确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逼问你的。”
被安抚的剑修语气闷闷的,低着头像是被顺毛的某种犬科动物:“我不想说。”
叶长欢点头如捣蒜:“不想说咱就不说,你没错,都是我,我逾矩了,我给你道歉……唔。”
剑修的手捂住她的嘴,皱眉:“我不要你道歉。”
那要什么?
叶长欢压住心中想打人的冲动,压制住自己快要被心魔境内夺去的主控权,扯出一个嫣然的笑:
“不要就不要,我不说就是了。”
后者满意了,慢慢的道:“顾斯善,你知不知道,你很坏。”
“有吗?!”叶长欢惊愕,下一秒反应过来点头,忍辱负重:“是,我很坏!我就是个坏蛋。”
放屁,她做的都是对的,即便是错的也是对的,如果她真的是个坏蛋,那坏蛋就该是个褒义词!
“你骗了我的灵石,还骗了我的丹药。不仅如此,你还骗我说你不会放过那几个畜牲,可说到你那个徒弟,你就不说话了,你是不是心软了,你对他动了恻隐之心”
叶长欢:“啊对对对……什么!?”
她再也伪装不下去,眼中闪过冷意:“顾斯恶,你胆敢再多说一句试试。”
对面的人显然已经沉淀在自己的世界里,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不过这都是他们的错,你不会有错,我只要杀掉他们就好,对,我就要杀掉他们。”
察觉到他的恍惚。
叶长欢眼珠转动,表情立马鲜活起来,抓住时机循循引诱道:
“对,就是他们的错,我也如此认为,所以你且先放开我,我与你一起去杀掉如何?你瞧瞧,若是你将我困住,我如何与你一起动手?”
顾斯恶果然停止动作,叶长欢以为机会来了,笑意更甚,论谁都会下意识的陷进去,相信她说的话:
“松开我可好?我甚至可以替你杀掉他们。”
她的手已然在暗自汇聚灵气,面上却温和异常。
“……”
顾斯恶就这么盯着她,就在她以为这个蠢狗就要松开时,水灵气骤然涌上来,这次甚至已经交缠到了她的颈间!
“骗子。”
他看着她吐出两个字:“撒谎。”
叶长欢:“!”
她彻底没了耐心,怒火中烧,准备破罐子破摔:“顾斯恶,你……”
一阵头晕目眩遏制住了她的话,警惕心提到嗓子眼。
不好!
她已经被挤开,心魔境里的“她”又回归主体了!
她言不由衷的露出一个肆意的笑,毫不忌惮的扫视着离自己如此近的剑修,明明动弹不得,却仿佛占据主导地位,悠悠的道:
“阿弟,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我的吗?”
顾斯恶眼皮一跳。
“还是说,你这是心虚了,你怕我知道你为何留着那个乾坤袋?”
“不、不是。”
“不过是个乾坤袋而已,你能有什么怕的?亦或者说,你是怕这里面另有含义?”
“你闭嘴!”
他突然一凶,恶里恶气的开口。
奈何叶长欢闭不上,不可否认若是意有所图,这的确是她真能说出的话。
“我不。”
她得意洋洋:“让我看看,那乾坤袋里可是有什么贵重之物,让我有所图谋?”
顾斯恶出奇的没有捂住她的嘴,而是凶恶的盯着她,修长的指节微微颤抖。
“可我即是缝过那乾坤袋,自然知道没有,所以这其实与乾坤袋无关,这是为了……”
“顾斯善!”
顾斯恶警告。
叶长欢心慌了,她拼命的想阻止自己要说出的话,舌尖还是快了一步,她甚至笑出声:
“是为了我!”
“阿弟,你做这一切,你藏着的那个乾坤袋,都是为了……”
她的声音截然而止。
因为上方的人低下头,双唇堵住了她的嘴。
做了这一切之后,剑修的身影形僵硬了一下,然后凶恶的咬了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