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的道:“我知道地道是直往中心大殿的路,我可以带你们一起去,但你们必须带上天罗宗的弟子。”
长孙眉的话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可叶长欢并不惊喜,只是开口:“据我所知,长孙道友该是天罗宗外门弟子。”
此话意图明显,一个外门弟子,且并非那么受重视的外门弟子,如何会知道何家的秘境里的地道路线?
他们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练气期,不会一听见长孙眉的话就喜出望外。
长孙眉知道自己不被信任,从容的解释:“正是因为我是天罗宗外门弟子,所以我知道从这儿能到中心大殿。”
她说着,指着地道的一个入口,肯定的开口:
“因为这儿本就是仿造天罗宗外门斩海殿所建,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这并不奇怪,何家老祖何前辈曾经就是天罗宗外门大长老,而斩海殿半是依山半是依水而建,底下地道四通八达,主要以存储灵石和传送弟子前往各处的传送阵为主,与你们奉天宗的执事处效果差不多,我是天罗宗外门弟子,自然明白,甚至现在这儿没人比我更明白,因为我当初去化丹城的传送阵,就是在斩海殿底下所乘。”
“无事献殷勤,你有如此好的筹码,平白无故就告诉我们?可见里面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算计。”
孙袅袅冷笑,这位大小姐说话一如既往的直白,且格外让人下不来台。
按道理作为队友,总该出口阻拦,但罗婉正低着头数着自己的丹药,叶长欢和顾斯恶正玩着一颗灵石从这头滚到那头的游戏,顾斯恶不服输的加了一颗,加大难度,然后滚到叶长欢那儿时后者面无愧色,一手一颗,毫不犹豫的揣进兜里,恍若未闻。
顾斯恶:“……”
专业的事专业的人来干总没错。
云横发挥所长咳了一声,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
“长孙道友,孙师妹说话直白了一些,但并无恶意,只不过道友的话的确令人觉得蹊跷,若你说的是真的,作为此次的竞争的敌对宗门,为何又会告诉我等外人?”
“瞿师姐已死,天罗宗不就早已出局了吗?更何况就算早就知道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天罗宗知道再多依旧无法改变不能与八宗抗衡的事实。”
长孙眉讥讽一笑:“自然,我给你们带路更不可能是好心,就如瞿师姐所言,八宗都那么想要瓜分何家,我天罗宗无法阻止,却可以把优势给他们最不待见的一个,奉天宗能得第一最好,那就说明各宗的那些天才多少都会死些在这秘境之中,并且结果足够让其他几宗恶心。”
“当然,这个可能极为渺茫,不过即便奉天宗输了,你们在这期间借这个优势作的乱,同样也能恶心到几宗,何乐而不为?”
云横微愣,像是被长孙眉的话打开了新思路。
连系统都忍不住记起了笔记,并熟练的进行拉踩:【你们人类真恶毒。】
叶长欢呵呵,一颗灵石滚到她的手边,抬眸,对面的人一如既往的面瘫,却硬生生的透出一副不服的气势。
意思再明显不过,再来一次。
叶长欢定定看了他两秒,笑着加了一颗,没动用任何灵力,将两颗灵石推出去,灵石的路线极为稳准,分毫不差的滚到了顾斯恶的腿边。
剑修不动声色,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再加了一颗。
同样没动用任何灵力,三颗灵石微微有些偏离航道,却依旧到了叶长欢的面前。
他像是不在意,低垂的眼眸却十分专注的等待着叶长欢的动作,再看见叶长欢再拿出一颗灵石时,指节微微蜷曲。
只要叶长欢一推过来,他就会学着方才那人的作为,没办法,剑修的报复心很重。
之前在拖着阴风坞和玄冥宗时,他的灵石几乎全部被吸收补充灵气,化为了齑粉,唯三中的一颗还被骗走了。
他得骗回来,还要让骗子栽上双倍。
叶长欢也的确如他所愿,好胜心极强的再拿出来一颗灵石,在剑修全神贯注的目光里指尖轻点,不紧不慢的数了数,最后满意且熟练的再次揣兜里。
顾斯恶:“……”
“顾斯善!”
他灵气传音,他真的一颗都没有了!
“阿弟,人心叵测,同样的事你中了两次招,作为阿姐,我对你十分失望。”
叶长欢痛心疾首。
“你、”顾斯恶气极:“明是你先把灵石推过来的!”
“是呀,可你为何不拿?”
顾斯恶:“……”
他总不能说,他真的以为是这个刀修有意将主场交给云横,这才找些事与他一起打发时间吧?
那样只会让他显得很蠢。
是以他只能咬牙切齿:“不许叫我阿弟!”
叶长欢若有其事:“哦~”
“……”
剑修痛定思痛,仿佛听不见对方的阴阳怪气,拿起剑布,埋头擦着那把刻着自己名字的剑。
顺带继续关注着云横对长孙眉的试探。
“即使如此,该是道友一人与我们前往才对,带上天罗宗的弟子,恐怕只会徒增危险。”
云横面色忧虑,像是实打实的为天罗宗弟子着想。
“你们不必试探我,不就是怕带上天罗宗的其他弟子到最后会给你们使绊子吗?不会。”
长孙眉在外门混迹的市侩并不比云横少,直接了当的道:“绝对不会,且不说我宗弟子如今伤的伤死的死,就是毫发无存,你们的实力也远在他们之上,带上他们,只是我想要大家一起瞧瞧,瞿师姐乐意见成的笑话。”
她目光直对叶长欢:“顾道友,你的八万灵石,我也送上了,本该就是你们的,当初为了活命,以此相逼,是我不对。”
她没说自己并不知道当时叶长欢的情况就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因为她自己明白,就算知道了她也会那么做。自私自利是她从不否认的劣根,为了救瞿娆,也为了自己活命,她都会如此选择。
乾坤袋落入叶长欢的手中,叶长欢掂量掂量,送到了云横面前:“长孙道友多虑了,我出手只是不想瞿娆死在别人手里,你若真的让我有所损伤,你也不会安然的站在此处,更何况队长是云师兄,灵石也该给他。”
她丢灵石的动作很快,像是这东西放在自己手里会立刻消失一样。
云横从善如流,温和一笑:“还有几位队员在外,我便先行保管,余下的事还请道友回避,我们商议片刻,定会给道友答复。”
长孙眉了然,离开的时并未迟疑。
待走到天罗宗的角落,夜溟抬头:“师姐,灵石送过去了吗?”
听见他的声音,长孙眉目光缓和了一些,更多的是愧疚,她还记得那些灵石是她在救了这个“师弟”时私自拿的报酬:“送出去了,顾道友们并未推辞,对了,梅师弟现在如何?”
“梅师兄已经吃了丹药调息平稳了,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的语气带着些不谙世事。
系统观察着,想要点赞:【不愧是男主,千人千面,这次我管住嘴,一个字儿也不提林霁这个名字,我就不信都这样了,那个人类还能起疑!】
果然,闻言的长孙眉苦笑:
“你不必唤我们师兄师姐,怪我,你本就是我在路上无意救回来的,不、或者说,我本是看着你乾坤袋内的灵石,生了觊觎之心才救你的,若是以往,我定会带你去天罗宗拜宗修道,可天罗宗已灭,留下你只会是误人子弟。”
“不过你很敬佩顾道友?你想去奉天宗?”
夜溟眼中亮光微闪:“师姐知道?但顾仙长似乎瞧不上我,不愿收我为徒,师姐,我天资很差吗?”
“怎么可能!”
长孙眉几乎毫不犹豫,这是事实,按照夜溟的修行速度,在各宗都是内门弟子的水平,若非失忆,只怕他的家族会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可惜现在记忆不知何时才会恢复,她更没有时间去帮夜溟寻找了。
只能道:“她是奉天宗外门弟子,尚且不能收徒,不过按照她的实力,进内门是迟早的事,你的天资足矣进入奉天宗内门,届时你只需要与她选同一个师尊,也可当同门,但……你若真的敬佩于她,最好与她打好关系。”
她笃定:“接下来的这段路,抓紧与她相处的机会。”
“我们要跟着顾仙长们一起?”夜溟明知故问,亦或者说长孙眉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从头到尾她都是为了推动夜溟目的猎物。
“对。”长孙眉呢喃,想到方才那一瞬间她嗅到云横碾碎的碎片气味,手渐渐握紧:“我到要看看,何家到底想要做什么?若是真的为了天罗宗……”
她没说接下来的话。
却瞒不住自己跳的越来越快的心。
像是绝望后突然看见了希望,又像是心如死灰后骤然发现生机。
“长孙道友。”
叶长欢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似笑非笑:“我们同意你的条件。”
……
被散落在何处的各宗弟子并没有叶长欢等人的好运。
不过即便没有了天幕作为地图,修士的精神力也不是装饰,很快就有宗门撞在一起。
那是南弦宫和风云宗。
陈文轩被一个奉天宗弟子折辱了剑术,那人还是叶长欢的弟弟,如今正是杀气正浓时,瞧见风云宗为首的弟子宿尧,勾起的嘴角全无笑意:
“宿道友,天罗宗和阴风坞出局,如今也该到风云宗了。”
“陈文轩?久仰大名。”宿尧心中警惕,索性先发制人,手中九环刀就朝着陈文轩斩去。
“横扫千军!”
地道狭窄,两人一斗,其他弟子就很难发挥,且流窜的灵气撞在周围的墙面上,墙面出奇的结实,只是被震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不自量力。”陈文轩嗤之以鼻。
有一个顾斯善和一个顾斯恶还不够?事不过三,他根本没有收敛的意思,面对宿尧的攻势,剑身一抖,通体黑色带着金色脉络的莲花在他身前绽开,死气哀嚎起伏不断。
“不好,修罗道!”
宿尧最忌惮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凶道凶道,说是对修道者凶险万分,可对对手同样凶残。
“一刃重镰!”
长剑的速度快到成为一条一闪而过的白线。
宿尧大惊之下不断加强自己的灵气屏障,但显然无用。
“碰!”
长剑划破灵气屏障,宿尧忍无可忍:“欺人太甚!”
他反手一刀,其中还伴随着一张爆炸类符纸。
只听一声炸耳的爆炸声,整个地道都跟着地动山摇。
甚至延续至了叶长欢等人所在的地道。
厚厚的灰尘落下,几乎遮挡了修士的视线。
顾斯恶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止他,叶长欢也停了下来。
“你们走不走?愣着做甚?怕了我走前面!”
孙袅袅被挡着不耐。
顺着两人视线看过去也跟着和云横一样没吱声了。
队伍里,只有罗婉不明所以。
只见灰尘掉落后,露出一道道壁画,壁画上苍天大树枝繁叶茂,容貌昳丽的女子低垂着眼帘笑着浇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再往后,则是女子一身天罗宗长老的服饰,面色依旧亲和。
而那张脸对于去过化丹城的弟子来说,可谓熟悉至极。
“这是……化丹城地底墓地里壁画上的女子!”
孙袅袅惊呼。
当初化丹城的壁画上就有此人,只不过那时的她浇灌的大树和现在这棵不太一样,这棵显然差点意思,像是代替品。重点是,当时的壁画里女子穿着并非天罗宗的服饰!
若没猜错,化丹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所埋之人正是壁画里的女子。
但是……
“化丹城里的女子会为会出现在何家的秘境之地?”叶长欢出声。
“这有何奇怪的?”
长孙眉注意到几人的动静,不在意的道:“这位本就是我天罗宗的二师祖,天罗宗到处都是她的画像。”
说是二师祖,实则她并非是天罗宗的弟子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更不是中洲之人。
“传闻她是上三界的修士,避难来到天罗宗,为了报恩,帮天罗宗坐到了九宗的位置,自此功成身退,现在想想,那时她怕是窥见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去了化丹城,将自己也葬在了那儿。”
“胡说,那为何当初瞧见壁画时,你们天罗宗的弟子毫无反应!”孙袅袅反驳。
长孙眉嗤笑一声:“当时宗门弟子只当是好事,自然不会声张,自己占着好处,只不过结果大家都知道。”
当然知道。
公输淮大开杀戒,各宗一点好处没占到,反而损失了不少弟子,再后来,公输淮屠戮天罗宗,天罗宗就此覆灭。
叶长欢灵光一闪,像是在乱成一团的线球里找到了线头。
若说宴为殊有可能是秦城,楚玄有可能是夜溟,那公输淮呢?他有没有可能是孟云卿?
不,就算前两者身份的推断都是错的,宴为殊或许只是宴为殊,楚玄也或许只是楚玄,但唯有公输淮,他一定是孟云卿!
因为孟云卿本就是瀛洲之人,而壁画中的女子同样为瀛洲之人,化丹城、丹修、天罗宗、公输淮、孟云卿、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能一举屠戮天罗宗的,还神不知鬼不觉,那凶手就不止是孟云卿。
既凶手不只是孟云卿,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