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曲城,何家
此处是修士所居之地,算是中洲排得上名号的城池,可容纳的修士高达三千万。
灵气充裕,妖兽避之不及。
来到这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到了临曲城,之后的便不需要经过什么树林小路了,直接可以坐阵法直达天罗宗。”长孙眉时隔多日,终于露出一个纯然的笑。
“临曲城有三分之一的产业都是何家的,在天罗宗,何家每年供奉的灵石占十分之一。”
“临曲城何家,的确早有耳闻。”云横点头,云家是顶级的大家族,何家同样不差,只不过云家合作的是南弦宫,更加昌盛些罢了。
叶长欢抱刀自进入此地就闭嘴不言,偶尔皱眉,是看见入城需要交的五块灵石。
不过不管天罗宗的弟子如何解释何家的忠诚,奉天宗的人依旧不信,萧燃和云横准备先与长孙眉去探一探口风。
天罗宗的人怎么想他们不在乎,他们只知道,任务失败,灵石可一颗都没有。
云横走时在叶长欢的脸上迟疑了一下,转而对孙袅袅道:“我不在,还望师妹领队。”
孙袅袅对此颔首,已然习惯。
或者说,即便云横在队里,她若有什么不服,大多时候队伍里的人都会妥协于她。
冯念附和道:“师兄你放心吧,有孙师姐在,还怕什么?”
云横淡笑,并未作答。
“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天罗宗,核心家族叛变?可笑至极!”梅罡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气极。
宗门被屠,少年的自尊心在一路上的曲折中到达了顶峰。
“瞧不起又如何?你们如今还有旁的选择不成?”
冯念没见得多瞧得起梅罡,之前奉天宗一直都是倒数第一,天罗宗也没少笑话他们,如今风水轮流转,天罗宗没了,天罗宗的弟子还要受他们庇佑才能苟延残喘,实在痛快。
梅罡瞪大双眼:“你羞辱我!”
“羞辱的就你,不,你们!”冯念冷笑:“宗门都被屠了还拿什么乔?有本事别让我们护着啊?丧家之犬,也敢叫嚣?”
“放肆!你就不怕这次的任务,我们一颗灵石也不给吗?”
要是之前,冯念还会慌,但这些天她可算明白了,这群人大多都是初出茅庐,也就那个长孙眉精明一些,决定都是她下的,灵石自然也是她给,如今人不在,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说得我险些就信了,一群胆小鬼,八万两灵石害我们累成这样,穷酸死了。”
“你!”
天罗宗的弟子怒然走上前。
冯念也不惧:“怎样?想动手?你们打的过吗?”
“冯师妹。”孙袅袅开口了,算是让她别再说了。
冯念撇嘴,果然住嘴了。
但也仅此而已。
梅罡不忿:“就这么完了?”
“不然?”孙袅袅不咸不淡的反问。
“可她明明……”
“道友,我等的任务是护送各位去天罗宗,并非要捧着各位,就好似冯师妹说的,被屠了宗门,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等为各位惩处自己队员?”
天罗宗的弟子握紧拳头。
叶长欢感觉到躁动,抬手压下一些灵气:“孙师姐,他们是雇主。”
孙袅袅闻言,瞥了她一眼,语气更冷:“不是你说的,他们除了我们,别无选择的吗?既然如此,再过分他们也得忍着,实力不济,便是原罪!”
话说的是天罗宗,内里却意有所指。
叶长欢感觉到了敌意。
“好啊!原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都欺负我们宗门被屠,可笑,这里可是临曲城!我们还用不着你们庇佑!”
梅罡咬牙切齿,头也不回的朝着人流之中走了进去。
天罗宗的其他弟子见此,怒气上头也跟随着梅罡,留下的小半,多半是跟奉天宗弟子担心的一样,怕临曲城不安全的。
“呸,就这点气量。”
冯念冷哼。
“孙师姐,这、这……”罗婉有些担心,她记得云横说过,必须保证这些人的安危。
“你担心,那你便去跟着吧。”孙袅袅懒得看她一眼。
罗婉一愣:“我?啊?我吗?”
她就一个丹修啊。
“顾斯善顾斯恶,你们也跟着去。”
孙袅袅的声音传来。
叶长欢挑眉:“孙师姐,一人做事一人当,谁把人气走的谁便得付出代价,什么时候也要旁人收拾烂摊子了?”
“若我说,就要你们去收拾烂摊子呢?”孙袅袅这次并未反驳,反而坦然的看着叶长欢,拦住了冯念上前要说的话,那个娇纵的大小姐不知何时蜕化得彻底,淡淡的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便是瞧不起你们三人,故意针对,但又如何?我如今才是队长,我说的算,你们若是不服,大可退出,我不拦着。”
“当然……”她勾起一个阴冷的笑:“你们一颗灵石也别想得到。”
“你这是公报私仇!”罗婉算是听明白了,气得跺脚!
“对,我就是。”孙袅袅从善如流。
她走到叶长欢的身侧,声音不高不低:“我以往还能自欺欺人,后来发现实在没意思,我就是嫉妒你,也怨恨你,你和阿弟不是很强吗?现在不也听我的命令?打败我又如何?顾斯善,你敢反抗我的命令吗?毕竟,你们手里怕是一块灵石也没有。”
其他人立马嘘声了。
惊异的盯着两人,更多的,是惊恐的看着叶长欢。
他们可知道,这位杀戮道修士,出手有多狠辣,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若真的内斗起来,他们该站谁?
几人心里千回百转。
气氛也变得剑拔虏张。
尤其是在听到孙袅袅的话后,顾斯恶把手放在剑柄上发出的碰撞声。
却听叶长欢嗤笑一声:“我自然是听队长的。”
眼中甚至不见一丝怒气。
转身就朝着梅罡等人消失的地方走去。
夜溟阴沉的扫了孙袅袅一眼,声音脆响:“仙长,我也要去找梅师兄!”
“跟着。”
叶长欢头也不回。
……
“你居然没动手?”
顾斯恶有些意外,他剑都要拔出来了。
“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战斗狂吗?”叶长欢含笑。
顾斯恶:“我以为你心里有数。”
“冤枉啊。”她步伐轻快:“我从不与比我弱的人纠缠,她既打不过我,就想要在别的地方找些成就感,那就去找吧,左右与我而言毫无损失,我且当个笑话看看也不错。”
这个人的荣辱观往往不同寻常,顾斯恶无法反驳。
罗婉抱着自己的布包,叹了一口气:“孙袅袅真是一会儿变一个样,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在没人时对孙袅袅都是直呼其名,毕竟罗婉只是豁达,却不是傻子,当初被撵去外门,还被冯念等人欺凌,这些都是孙袅袅直接或间接的原因。
她不可能会忘记,也不会不记仇。
只是她如今还打不过而已。
“仙长,梅师兄他们不会有事吧?我害怕。”夜溟挤了进来。
他想要抓住叶长欢的衣摆。
这些日子,他几乎找准机会就和叶长欢接触,全然复刻以往和叶长欢的相处模式。
他相信,自己即便再来一次,也同样会让师尊心软。
但显然他猜错了叶长欢的心思。
叶长欢不动声色的错开了他的手,眉头拧了起来:“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
脑海里却对系统道:“这熊孩子怎么摆脱掉?你们AI有办法吗?”
系统一惊:【宿主,你不喜欢?!他多听话懂事啊!】
叶长欢:“天天缠着我便叫听话懂事?若非是雇主,我早就把人丢出去。”
系统心乱如麻,不对啊,你以前不就是这么带的吗?
叶长欢不知它心声,若是知道,一定会告诉它,以前她有耐心,是因为她本就无所事事,如今她一心修炼,再有干扰,只会让她觉得厌烦。
【宿主可以试试和他多亲近亲近,说不定可以有不一样的心境。】
叶长欢:“你放屁。”
系统:【……】
夜溟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双脚脱离地面,再回神,人已经到了顾斯恶身边。
他瞪大眼睛:“仙长!”
顾斯恶:“顾斯善!”
叶长欢和善的低头看他:“你不是害怕吗?他就是这里最强的,好好跟着他,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听到这句话的夜溟大惊失色:“仙长,我不!”
顾斯恶脸黑了:“我不带孩子!”
叶长欢抬眸:“不,你最合适,别忘了,这是雇主,更何况你入道失败一直压制脾性,若是连孩子都带好,还有什么压不住的?”
“可你为什么不?”
“男女授受不亲,罗师姐也不行。”
顾斯恶一哑,嘴硬:“……我不。”
他突然被人搭了过来,叶长欢的声音语重心长:“阿弟,他再跟着,我日后脱衣睡觉怕都要守着了,大不了事后我多分十块灵石给你。”
“脱衣睡觉”这四个字烫人。
顾斯恶就被烫得脑袋空白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叶长欢催促他,但再多的灵石她是不会给了,不是给不起,而是舍不得。
“实在不行,我多守着就是了。”
“不。”
顾斯恶突然抓住夜溟的后领,那架势像是提一只鸡一只狗。
左右抓住了没让人靠近叶长欢半步。
而是问:
“怎么带?”
叶长欢自信:“我当初如何带你,你便如何带他。”
顾斯恶面色复杂,若有所思。
也不知想到什么。
夜溟却急了:“仙长,我乖乖听话,我只想跟你……”
“我与阿弟血浓于水,你顾大哥定然会是个好哥哥,放心吧。”
叶长欢张口就能胡说八道。
夜溟眼底闪过暗色,眼泪却掉线般的滚落,看起来好不可怜。
连罗婉瞧着都有些心软了。
直到她看见顾师弟拿着他擦剑的抹布,在少年脸上简单粗暴的跟搓桌面似的搓了好几下。
顾斯恶嫌弃:“不许哭。”
罗婉:“……”心软到一半软不起来了。
叶长欢欣赏的和顾斯恶对视,默默竖起大指拇。
后者傲然的扬起下巴。
受之无愧。
唯有夜溟,感觉到面上浓浓的铁锈味,体内压制的杀气沸腾。
屈辱……莫大的侮辱。
他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
他一定要……一定要杀了这个下等剑修!
到时候师尊只会是他的!
若不是他现在还是孩童模样,抑制了修为,他一定会将这人千刀万剐!
“走吧。”
顾斯恶催促。
叶长欢和罗婉走在了前面。
没了叶长欢,夜溟甚至不屑于伪装,鄙夷冷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吩咐我?若不是仙长,你连与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低贱的下等人!”
顾斯恶闻言,皱起眉头。
然后抬脚,踹了出去。
前面的人面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他学着叶长欢的样子踩在少年的背上,表情淡漠:“现在可以走了吗?”
夜溟:“……”
叶长欢找到梅罡等人时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几人是朝着何家的方向走的。
但又在半路停下来。
叶长欢走上前,顿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了那个不可一世一路维持着自尊的少年修士红了眼,抬头看她:
“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吧?”
“你们也是来看笑话的吧!”
“你们满意了,天罗宗……彻底没了。”
他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不远处,来往的是其他七宗的修士弟子。
各宗剪裁利落用料贵重的宗服穿在弟子身上,越发显得气宇轩昂。
和一身落魄狼狈的天罗宗弟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何家。
也对,天罗宗已经没了。
那些附属家族对于其他宗来,的确是一个个不错的香饽饽,而何家,就是最大最香的那一个。
他们在蚕食天罗宗留下的“遗产”,一旦分化完成,天罗宗也就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罗婉面露怜悯有些看不下去。
可对于天罗宗而言,一切总是祸不单行。
“打起来!东面打起来!”
有人大叫道。
“什么打起来了?谁和谁打起来了?居然敢在临曲城动手?!”
临曲城作为修士所居之地,打斗不可避免,但大多收敛,毕竟损坏的东西得照价赔偿。
“南弦宫!”
说话的人开口:“南弦宫的人,和天罗宗!”
“什么?天罗宗?天罗宗那些剩下的弟子,还敢招惹南弦宫?不要命了!”
“也算不上天罗宗,该是奉天宗的和南弦宫打起来了,天罗宗的人也在。”
他才说完,爆炸声已经接近街道。
一个身影倒退。
撑着剑半跪在地。
是孙袅袅。
南弦宫的弟子居高临下,冷笑着看着奉天宗的人。
“口气那么大,我还以为比顾斯善厉害,没想到连这几招都够不上,若不是四海之宴众目睽睽,我都以为顾斯善是作假。”
“你们欺人太甚!”冯念怒然。
“欺的就是你们!今日天罗宗的废物,和奉天宗的废物,索性一起收拾!”
南弦宫的弟子根本不把几人放在眼里,分明是动了杀心。
“你们……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冯念咬牙:“她可是孙家嫡系血脉,你们对我们……她动手,孙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孙家?”
那弟子嗤笑,灵气一震:“一个孙家,在南弦宫面前提鞋都不配!”
他说着一挥手:“现在,立刻把人都给杀干净,省得扰了我们和何家的见面交易。”
“你!”孙袅袅胸口起伏。
那弟子不给她机会,一掌击碎她的灵气屏障,掐住她的脖颈。
另一只手伸向另一个天罗宗弟子。
可刚聚起的灵气波别被人按住。
那人声音平静:
“劳驾,这个你还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