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古云亲自找到了阿乐和玉兰,亲自对着他们道歉。
之后似乎他当真恢复以往那般,但容素也明白有些事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只不过是他如今不再钻牛角罢了。
说到底他的心里面还是有痕迹,容素是知道这件事她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想着若是可能,她希望古云可以尝试接受一下玉兰。
为此,她打算暗中帮一下玉兰。
阿乐接受了古云的道歉,只不过脸色肯定没怎么给古云好看过而已。
显然那股气还没完全消,玉兰担心阿乐会以此在给古云医治腿的时候拿他出气,所以玉兰还特地做了很多糕点去讨好阿乐。
“呵,古云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玉兰这样好的姑娘不珍惜,还一直揪着前尘,也不知他脑袋是不是也残了。”阿乐拿着一块糕点,咬了一大口,语气带着不屑和不满,见容素坐在一边,就自顾自地开始拉着她说起。
容素无奈浅笑了下,没有就这个问题回答,毕竟这件事和她关系也挺大,索性望向院子中央那几盆长势还算可以的君子兰,移开了话题。
“之前我想要祭拜你师父的这件事是真心的。不知阿乐公子可愿意告知我令师尊的墓碑在何处?”
阿乐听到了这话,吃完了一块糕点,又拿起一块,再看向容素,想了想,语气略微有点悠然:“我知道你是真心,不过,师傅的墓碑在很远的地方。其实你有心要祭拜,可以找片海域就行。”
容素微微愣怔了下,这个意思,她有些不理解,便追问:“找片海域?难道阿乐公子是将令师尊的墓碑藏在了海岸边?”
阿乐见容素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感觉难得一见,顿时开怀大笑起来:“哈哈,怎么可能啊。那岂不是一涨潮,我师傅的墓碑就泡在海里了。”
听不出阿乐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事,容素有点一头雾水:“既然不是,那为何要去找海域?”
“哎呀,是这样的。我就不卖关子了。师傅他老人家特别向往自由的蓝海,他老人家说,若是有来世,他想要做一条鱼,因为鱼不但自由,而且记忆也很短,做任何事都无需记挂在心,负担自然而然就减轻。”
阿乐看出容素没想出来,也就直接解释了。
“所以,他老人家要求我,在他离世的时候,就将他的骨灰洒向海域,让他可以变成一条自由自在的鱼。”
容素听到这话,小声呢喃着:“自由自在,无需记挂,自然而然减轻吗?”
而后她嘴角微微上扬,将视线投向了有些蔚蓝的天际,语气轻快了很多:“我觉得令师尊的话,简直可以给我醍醐灌顶。有豁然开朗之感。”
阿乐已经将一盘糕点吃完,听到容素的话,抬手摩挲了几下下巴,想着:“是吗?”
丝毫不觉得的阿乐,拍了下肚子,然后双手放在后脑勺后面托着,也看向了天,有一种食饱喝足的满足感:“大概吧。不过他老人家说的都是一些大道理,一般大道理总能令人茅塞顿开。”
容素抿唇笑了笑,不可否认。
——
又过了两日。
阿乐开始准备为古云治腿。
因为还是需要容素作为辅助大夫,所以她也需要在旁协助。
“不用太紧张。我们做的试验很成功。”阿乐虽然还是看不上古云,但现在作为一名称职的大夫,还是以看待患者的角度来安抚古云。
古云自己也是大夫,多少对自己的腿究竟是何种情况有过了解,且腿伤已经持续了这么久,他本就没有希望,如今却有办法能让他重新站起来,他不可能不紧张,也害怕这种希望到最后会落空。
看出古云沉默地不说话,也明白他的担忧,容素附和着阿乐的话,安慰着古云。
“古云。将这件事交给阿乐公子吧。”
古云看着容素,能从她的坚定眼神里找到了一丝抚慰,深呼吸了下,然后点头。
“好。那就麻烦你了,阿乐公子。”
阿乐点头:“行了。等结束之后,你可就欠了我大人情,想想到时候怎么还我吧。”
古云认真地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还。”
阿乐看了眼他,没有再说话,开始动手了。
就这样,从一炷香,到两炷香,再到烧没了整整六炷香。
站在院子里的古雨儿和玉兰,她们的心都被吊了起来。
古雨儿一直紧张地握住玉兰的左手:“玉兰姐姐,你说兄长的腿真的可以被治好吗?”
玉兰何尝不紧张,不过为了不想让古雨儿这个比她小的姑娘陷入担忧,她不得不装作的淡定。
“相信阿乐公子,他一定可以医治好云的腿。”
古雨儿抿了一下嘴唇,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扇紧闭的门。
在这个紧张的氛围中,古雨儿还是很想知道一件事:“玉兰姐姐。兄长之前说过你们瞒着他去做了试验,究竟是什么试验?难道这个试验和医治兄长的腿有关系吗?是不是很危险的事情?”
古雨儿的一连串问题,问的玉兰哑口无言,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可以如此敏锐,都能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
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说,她不想让古云认为她这么做是为了让他欠自己人情。
“没什么。就是用草药来配药,然后做试验。你不用担心的。”玉兰说得很轻松,没有一点问题的感觉。
古雨儿凝思了下,还是没能解惑,就接着追问:“可是为何兄长会大发雷霆?如果只是简单地用草药来做试验弄配方的话。”
玉兰藏在衣袖下的右手微微收紧,脑海里找了一会词措,然后便编出了这么一个借口。
“因为有些草药是有毒的,肯定会有些危险,云他也是不想因为他而想要我们冒险不是吗?”
这个话似乎能让古雨儿信服,她认真思考之后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见此,玉兰才稍微松口气。
就在此时,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打开。
古雨儿和玉兰同时抬起头,然后一前一后地上前。
看到是容素走了出来,古雨儿连忙就问:“容姐姐!我兄长怎么样了?”
玉兰也紧张地看着容素。
见她们脸上都挂满了担忧,容素也不想卖关子,对她们笑了笑:“只要休息几日,配上适当调理经脉的药方,很快,古云就能站起来。”
这话一出,古雨儿兴奋地拉着玉兰的双手又蹦又跳。
“太好了!太好了!”
玉兰任由古雨儿拽着蹦跶着,她的双眼漫上了泪光,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向了容素。
看见玉兰这样的目光,容素回了她一个浅笑,无声中,她们都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雨儿姑娘,你就不能小点声?你家兄长因为被容姑娘扎了昏睡穴,现在还在沉睡,不过你这声音真是穿透力很强,我看不久你兄长就得醒了,到时候他唉哟唉哟地喊痛,那可真是有好戏看咯。”
阿乐捶打着肩头,用轻快的语气打趣着古雨儿,从屋内走出来,然后把门关上。
古雨儿一听到阿乐的话,也没有和他计较被打趣的事,而是立马用手捂住了嘴巴,还小心翼翼看了眼已经被关上的门。
见她这副模样,阿乐挑眉轻笑了声。
玉兰已经走到了阿乐面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阿乐公子,谢谢你。”
被如此郑重对待,阿乐吓得后退了半步,然后立马又反应过来,上前伸出手虚扶起玉兰,他无奈道:“就算要谢我,那也是在里面躺着的那位来谢我。而且他还得谢你。”
玉兰知道阿乐所说的是什么,她摇着头,看向了阿乐,还有容素,然后再看向古雨儿,对古雨儿道:“雨儿,我记得我方才在后厨煮了甜味粥,我想阿乐公子和阿素应该饿了,你可以帮我去弄热一下吗?”
古雨儿看出玉兰有话要对阿乐还有容素说,她也没有多问,识相地点头离开了。
见古雨儿离开后,玉兰郑重地看向阿乐和容素:“我希望两位不要对云说试验的事,我不想他知道是我以身试验。即便他问起,就按照我们一开始想要的借口说吧。麻烦你们了。”
玉兰不愿意说,阿乐和容素也不可能主动说,毕竟这件事是她和古云的事了。
阿乐和容素都明白,阿乐伸了伸腰,又摸了摸肚子:“不是说有甜味粥吗?那就去喝粥吧,我现在老饿了。”
见阿乐岔开话题,玉兰就明了他是不会说的,于是看向了容素。
容素暗叹,对玉兰点了头,然后附和了阿乐的话:“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雨儿那丫头说不定已经在偷吃了。”
“哎!那可不行,那可是玉兰姑娘做给我这位劳苦功高的人吃的。”阿乐说着,立马就加快了脚步往后厨方向走去。
容素见他这般,无奈一笑,走了几步停下,侧眸看了眼身后没有动的玉兰,见她一直看向紧闭的门,心里淡淡叹气,摇着头去追上阿乐的步伐。
——
古云的腿痊愈指日可待,容素也将这件事写在信笺上送去给沈裴清看。
她每日都有收到他的信件,看他写在信上的字,她就可以感觉到他起码是平安的,那么她一整日不安的心就会得到安稳。
古雨儿这时端着一碗东西走进来:“容姐姐,我做了一碗玉莲羹汤。”
见她把羹汤放在了她面前,然后又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容素微微挑眉,没有动勺子,而是看向古雨儿,问:“你找我应该不是单单给我送一碗羹汤吧?想知道石头的消息?”
古雨儿一脸窘迫,被看穿了目的,干笑了下,摸着鼻头,低垂着眼睛,犹豫了好一会,才说:“我就知道,容姐姐那么聪明。不可能猜不出我的想法的。”
容素见古雨儿也没有否认,舒了口气,笑了笑,这次拿起了勺子,轻轻搅动,说:“我还以为你这丫头可以忍很久,还以为你当真是一点也不好奇石头如何了。”
“怎么可能!”古雨儿顿时有点急切,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些,她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好像心虚一般看看四周,随后拉低了声音。
“我,我只是不知怎么开口问。我想知道他的消息,可又怕知道他的消息。我知道沈裴清带着东洲兵和北洲打。那么他一定也会跟着去。”
古雨儿的顾虑,容素懂,放下了手上的勺子,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浅声开口。
“你担心石头会死在战场?”
这话一出,容素明显可以感觉到古雨儿的手颤抖了下,然后那双眼睛开始泛红,她抬眼看向容素,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怕真的吓到古雨儿,容素连忙开口说:“好了。不要担心,我每日都收到阿清的信笺,石头还好好的,而且石头不上战场,他是坐镇后方的副指挥统领。”
当知道石头并没有上战场,古雨儿那颗整日提心吊胆的心才慢慢放下。
看见古雨儿表情都舒缓了不少,容素不禁笑了笑,又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以后如果你想知道石头的消息,其实你可以给他传书的不是吗?还是你有什么顾虑?或者,你们吵架了?”
古雨儿听到这些,微垂了下眼眸,神情有些忧伤:“我不介意他那个样子,我对他是真心的,可是,我也明白,他似乎不想和我在一起。”
容素微愣了下,总觉得古雨儿对石头间貌似有什么误解,原本这件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可她又实在不想看见这个待她很好的姑娘因感情的事情而伤心难过。
“雨儿。”她浅声唤了古雨儿一声,古雨儿听到后,抬头看向她,露出困惑的眼神。
容素抿唇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有亲自问过石头吗?”
古雨儿沉默了下,眼神含着一丝苦涩,摇头:“没有。我不敢。我怕问了,得到的结果会令我更加难过,所以我才会选择离开。”
听了这话,容素心里明白,放在以前,或许她真的不懂男女间的感情,可如今不一样了。
和沈裴清经历了许多,她深刻地明白了男女间的情感,就像是存活在这个世界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在某一刻开始,他们拥有了一颗心,心绪彼此相连,感情也彼此相伴。
古雨儿现在大概和石头也是如此,她害怕石头会拒绝她,而选择后退,不敢向前。
“雨儿。不要让自己以后存有遗憾。结果不重要。不是吗?”容素笑着看向古雨儿。
那一刻,古雨儿似乎从容素的双眸里感受到了一些难以言表的触动,心里也渐渐顿悟了些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