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虽说的是同样一句话,但心思却迥异。
池霜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想法,“怎可因我损了护国公府的名声?大不了我也三尺白绫吊死在池家大门前,我看他们拿我有什么办法!”
时安夏:“……”
这就是你想的法子?唉!
郑巧儿:“!!!“
那还不如由我护国公府出面呢!
所有人除了惊诧无语外,都把目光齐刷刷落在时安夏身上。
遇事还得靠主心骨!
时安夏敛了眉目,慢条斯理问,“霜儿姐姐既然连死都不怕,自然不惧一点闲言碎语吧?”
池霜一愣,随即点头,“人生除生死,皆无大事。”
郑巧儿眼皮一跳,“夏儿,别太委屈了霜儿。我护国公府既收了霜儿为义女,便应该为她遮风挡雨。”
池霜原不是个轻易落泪的女子,闻言便是起身跪在郑巧儿面前,泪影婆娑磕了个头,“夫人的恩情,霜儿此生难报。但正因如此,霜儿更不能无端连累护国公府。”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想清楚了,认亲一事暂且搁置。待风波过去,再作打算。”
郑巧儿:“!!!”
到手的女儿飞了!
她气鼓鼓,“我不同意!”
时安夏却道,“搁置一下也好。”
郑巧儿眼巴巴的,“夏儿你有法子帮帮霜儿是不是?”
时安夏点点头,“既然池家要闹,那便让他们闹够七日再说。”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一头雾水。
时安夏不疾不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依我北翼律法,七日后,池家就犯下了五项罪名。”
众人洗耳恭听。
但见时安夏放下茶盏,字正腔圆普法,“其一,池家故意利用老太太尸体闹事,构成‘发冢’罪。依律,故意移尸诬告他人者,杖六十、流三千里;若致尸体损坏,加刑。”
“其二,池家以‘逼死亲祖母’为由诬告霜儿姐姐,属‘诬告反坐’。另外,若诬告导致他人名誉受损,需赔偿并受杖刑。”
时安雪眨巴着眼睛问,“夏儿姐姐,什么是‘诬告反坐’?”
时安夏耐心答,“比如诬告他人死罪,则诬告者抵死。”
“哦。”时安雪仍是一知半解,心中暗暗下决心,往后要习律法。
普法的夏儿姐姐看起来好威风呀!
时安夏又继续道,“其三,聚众闹事。首犯杖六十、徒三年;从犯减一等。若引发民乱,按‘谋叛’论处。”
“其四,池家未妥善安葬老太太,反而利用其尸体闹事,违反‘孝道’,属‘十恶’之‘不孝’,当判流放或绞刑。”
时云舟听下来,也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白丁,什么都不懂。他目光里满是崇拜之色,“夏儿姐姐,那第五项罪名呢?”
时安夏微微一笑,“这就是为何要等池家闹七日了。北翼丧葬律明令‘三日而殓,七日而葬’。池家若停尸超过七日,便是‘停尸不葬’,杖六十;若借尸讹诈,加等治罪。”
这每一项罪单挑出来,都跟死差不多了。更何况五项同时立罪。
众人只道时云起是行走的律法,没想到时安夏也同样出色,不遑多让。
屋内一片寂静。叹服。不服不行。
郑巧儿拍案叫绝,“妙啊!如此一来,咱们根本不必出手,池家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池霜怔怔望着时安夏,忽然觉得方才自己要以命相搏的念头实在可笑。
谈笑间就能让池家万劫不复,这才是上招。
郑巧儿看出了池霜的难堪,宽慰她,“你大姑母的一双儿女都不是一般人,咱们普通人不必比。”
气氛从凝重又变得轻松起来,外头鬼哭狼嚎,腥风血雨,丝毫没影响宅子里的安宁。
时安夏忽又狡黠一笑,“也许还可以闹大点。”
众人的眼被那一笑晃花,心被她那句“闹大点”弄得扑通一跳。
就觉得时安夏又要搞大事!
唐楚君等人的眼睛都亮了不少。
果然,时安夏没让人失望,“借着池家闹事的这股东风,咱们七日内把霜儿母亲的词稿刊印成集发行,必定能火。”
所有人:“……”
什么坏事到了时安夏手里都是好事!
这也行?池霜又呆住了。眼前哪里是个闺阁女子,分明是个算无遗策的谋士!
时安夏道,“请最好的书局,再让楚笙先生作序,雪舟夫人根据词意配图,一切不都是现成的?到时,就要辛苦母亲和大伯母了。”
唐于二人异口同声,“不辛苦!”
池霜没听懂。她往日一心扑在生计上,根本没有时间关注时事,也就不知两人声名在外。
郑巧儿便给她介绍,“这京城啊,出了两位才情出众的女子。一个名唤楚笙先生,擅文,就是你这大姑母。一个名唤雪舟夫人,就是你于姨,擅谐画,都有名得很呢。”
唐于二人谦虚了几句,都拍胸保证,必全力以赴。
时安夏道,“有了楚笙先生和雪舟夫人的助力,再顺着眼前这股东风,词集不火都难。给霜儿姐姐赚一笔银子傍身,还能把池家闹个天翻地覆。何乐而不为?”
她正愁以什么噱头,才能让一本词集一炮而红。池家倒是上赶着添一把柴火。
且,这把火终究会自焚,把池家自己烧了。今日那些闹得欢的,一个都别想跑。
“北茴,让咱们的人混在人群里,把闹得最凶的那些面孔都记下来。多安排些证人在暗处观察取证。”
北茴应下。
时安夏一件件事有条不紊交待下去,黑夜来临。
新宅门外哭声一片,还有人使劲拍门,让“池霜滚出来”给个说法。
时安夏仍旧把东蓠留下,又调来几个少主府的暗卫悄悄护着这栋宅子。
里面有吃有喝,池霜不必出门,也不用露面。
众人的马车本来就停在宅子外头不远处。他们原想从侧门出去。
时安夏却道:\"不走侧门,从正门出去。\"
当马车从正门缓缓驶离时,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
“快看!那是护国公府的马车!”
“天啊,那辆马车里面坐的是海晏公主!”
“建安侯府的马车也在!”
池家老二池奕松趁机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瞧,我那大侄女就是为了攀附权贵,才逼死祖母……”